冷不防的,台上人的目光转悠过来,往自己这面一定。
他心里一沉。
叶漫舟突然清清嗓。
「今天晚上,还有一个特别要感谢的。」
叶漫舟从兜里掏出颗糖豆,在镜头前一挥。
「干坐一晚上,饿得眼冒金星,感谢承静的糖,不然没等到领奖就得低血糖。」
镜头打过来,直喇喇往游承静脸上特写,前排人齐刷刷扭头,视线汇聚在他身上。
游承静也瞬间眼冒金星了。
叶漫舟在台上笑不着调,朝他抛完几个媚眼,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纯属我个人体质问题,刚绝没有说咱这有什么安排不妥的意思。」
「——贵司财大气粗,暖气太足,我一热就犯晕。」
得,这回记得提主办方了。
话音未落,恰好有个女艺人冻得没忍住,猛打个喷嚏。
全场寂静一下。
刁文秋抱着奖盃,在一旁傻乐:「看给人热的,都快热感冒了!」
声音从叶漫舟面前的麦克风里直递下场,清晰入耳,还带阵阵回音。
这下得被新丰高层集体封杀了。
啥也没干的仇旗嘆一口气,心中苦涩如歌。
三人跟砸场子似的下了台。
洪礼清不住感嘆:「这也太敢了吧?」
李明望难以置信:「静哥的糖是给叶漫舟带的?」
朱穆空关注点跑偏:「怎么才能热感冒呢?」
游承静只想当场暴毙,弱弱一声:「谁能现在给我一拳,送我归西?」
暴毙未遂,却不想下个奖项就颁到自家头上,只好强颜欢笑,随大部队上台领奖。
大队长还是给面儿,领了个年度最具影响力奖,把早就准备好的领奖词娓娓道来,引经据典,出口成章,最后还足足感谢了一分钟主办方。和前面仿佛砸场的三人形成鲜明对比。
生生把主办方气绿了的脸又给哄得红润了。
游承静却不知想到什么,低头扫视前排那些人,笑意不及眼底。
熬到颁奖典礼完,新丰为众星准备了款待晚宴,兴许是刚才马屁吹得太好,新丰一众高层点名要见drop几人。
台前再怎么光鲜亮丽,台下亦躲不开酒桌交际。觥筹交错,送往迎来,本该是业界常情,游承静却在典礼结束后就推脱身体不适,要求提前离开。
刚在休息室换好衣服,助理和吴舒晨的电话挨个打来,无一是挽留他,陪着新丰那群高层好好吃顿饭。
游承静解释道:「我真不舒服。」
吴舒晨照旧无情:「都不舒服一晚上,也不差这一顿饭。」
他搬出大队长,「还有礼哥几个在那应付。」
「人家都指名道姓要见你们全部。」
「我又不会说话,讨不了什么好。」
「你是讨不了好,但也得罪不起。」
游承静沉默一下。
电话那头,吴舒晨慢条斯理:「承静,我知道你最近跟叶漫舟走得近,但有些事情,咱们心里或多或少也得门清。」
「他是可以在台上口无遮拦,没天没地,什么都不在乎。」
「但人什么背景?你什么背景?需要我提醒?」
世界就是这么无常。
有的人可以生来生计无忧,衣食无愁,一路顺风顺水,登顶顶流。
有的人却生来跌跌撞撞,为梦想头破血流,就算千辛万苦熬到出头,却连一顿晚饭的拒绝权都没有。
游承静姗姗来迟,进门不住抱歉,表示西服不小心被水打湿,只能换身衣服,匆匆赶来。
高层们表示无碍,表示理解,表示出他们轻微客气又看人不起的原谅。
游承静从那些略显轻薄的眼神中明白了事。
他低眉敛目,将衣袖捋起。
「我先自罚三杯。」
一饮,他眉轻蹙。
二饮,他喘口气。
第三杯时,他已经开始晕头转向,拿不稳酒杯。
平常压根是滴酒不沾的人。
李明望忧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朱穆空伸手要拦,却被洪礼清阻止。
高层们只是轻轻笑,笑看这个聚光灯下的巨星,为了尽他们的兴,拿着二三两酒,赔着二三层笑。
既然要逃,何不逃到彻底。
既然想要硬气,又何必这时软弱。
半途而废的有种,简直没种到家。
——第三杯,游承静拧着眉,一饮而尽,引得厅内喧声一片,好声称赞。
那个瞬间,游承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脸。
从前有个人,一贯不着四六,可是只要看他碰酒,就会凶个没完。
眼底有一瞬的黯淡。
游承静一闭眼,将所有情绪吞进辛辣微痛的喉咙,再抬眸时,又是那么一副笑容可掬。
插在兜里的一只手,手心里那只小小的暖手宝,早已凉透失温。
想起来时,就攥那么一下。
好像再努力努力,还能重新热回来一点。
痛饮完,空杯往人一扬。对面的高层们也随之大笑。
他的痛很快随风跑了,散在那些对他数不尽的轻薄笑声里。
厅内,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众人相谈甚欢。
游承静正被一个油头满面的男人缠上,对方一个劲地劝他酒,热情的地步已越过某种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