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钟毓,有一点你不知道,」男人忽然压低了身子,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钟延川不会在棋局还未开始的时?候就除掉棋子。」
「他?也不会在一个人的利用价值耗尽之?前取其性命。」
钟毓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同自己贴得?极近的那张脸,也不知怎地?,她的脑袋竟是一阵嗡鸣晕眩。
耳边那些恍若情人呢喃般的低语,却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穿过阵阵嗡鸣,叫她一字一句听得?格外清楚。
岑鸢说?,棋局尚未开始,钟延川不会杀掉棋子。
岑鸢还说?,在一个人的利用价值耗尽之?前,钟延川也不会取其性命。
所?以......
钟毓的双眸后?知后?觉地?瞪大,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直到这一刻,钟毓才终于明白了书里为什么会说?他?惊才绝艷,也明白了他?又为何会成为大梁史上最年轻的太傅。
只因他?看得?太透彻又太善伪装。
透彻到自己暗藏的心思在他?面前无处遁形,善于伪装到自己竟真的以为他?全然相信了自己的话术。
看着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钟毓突然明白,其实从那天踏上流放峮州的马车之?时?,自己就已然成为了笼中之?鸟。
而这些天的伪装与试探,也不过是些丝毫不被他?放在心上的雕虫小技罢了。
「我也曾怀疑过你的意图。」岑鸢正说?着,却忽地?撤开身子,将早就晾在一旁的药端在手里,拿起药匙轻轻搅了搅,「可今日在福兴客栈听过祁临风的解释后?,我便确定,你先前狐假虎威说?的那些话,都是诓我的。」
「但我方才所?有的话,都只是想将我所?看到的都说?与你听,没有旁的什么意思。」
岑鸢边说?边用手背试了试碗边,虽然声音依然很是平稳,但言语之?间的沙哑却是愈加浓重,「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这般提防着我,也不要再像今日这样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估摸着药已不如?方才那般烫,这才坐在床边小心将钟毓揽进?怀里,而后?轻轻吹了吹匙中的汤药,递到钟毓嘴边。
「这药是大夫熬给你补气血的,」见怀里人此刻正愣愣看着自己,那双毫无血色的唇也紧紧抿着。
岑鸢默了一瞬,遂解释道,「你腹上的伤口太大,失的血又太多。」
「倘若再不补补气血,你这身子便要亏损得?厉害了。」
-
卿云端着一盆热水进?门的时?候,只看到了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夫人,却不见自打缝好?伤口后?便一直守在床边的岑鸢。
见夫人听到动静后?歪头?看向?这边,卿云实在没忍住,眼眶倏地?便红了。
虽然她被李源派来梧鹊街伺候还不到半月,可与夫人却是实打实交了心的。
没有人知道,那日在听到夫人被贼人掳走后?,她垂在身侧的手究竟攥得?有多紧。
可攥得?再紧,她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这几日呆在宅子里,无事可做的时?候她便只想着替夫人祈福。
祈求上天垂怜夫人,保佑那位至纯至善的夫人不伤不苦无疼痛。
却不想诚心祈祷了数日,换来的却是满身鲜血躺在床上的夫人。
想到不久前岑大人拿着长针燎过火,卿云透过眼眶里的水雾看向?不远处的钟毓,她想将眼眶里的水雾眨掉,却不料还没动作泪珠子便滚了两颊。
她只得?转身将手里的水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背过身子将泪擦干净。
「卿云。」钟毓看着不远处背对自己站着的人,出声唤道,「你过来。」
卿云「诶」了一声,然后?连忙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端着水盆走至床前。
「夫人醒来的时?候有见大人么?」卿云将手帕浸在热水里,然后?抬头?看着床上躺着的钟毓,「给夫人治了伤以后?大人便将我们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他?一人守在您身边。」
她拧干手帕,然后?十分细緻地?替钟毓擦了擦鬓角,「现下夫人醒了,怎却不见大人的身影了?」
「见了,他?说?岑二找他?有事,便出去?了。」
听到床上人干巴巴的一句话,卿云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钟毓。
却见夫人此刻躺平仍由自己给她擦脸,双目正直直瞅着顶上的床幔,
难道方才是她听错了吗?怎么感觉夫人说?起大人的语气十分不自然呢。
看着床幔的钟毓却不知身边的卿云心中作何感想,她的脑海里全都是方才男人离开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一想到方才喝药时?的乌龙,她那颗好?不容易平息的心又被激了起来。
虽然那时?候的钟毓心中还留有对岑鸢点破她心中所?想的仓惶,可再害怕也不该不顾自己的身体。
本想将药碗接过来自己喝,却不料堪堪动了动胳膊,便扯的腹上一阵疼。
既然他?要喂,自己又何必推拒?
钟毓略一思索便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她卸了力气靠在岑鸢的怀里,就着他?的手将药一口一口地?喝完。
刚喝完药,还不等舌根漾起苦意,她便感觉到自己的唇边贴上了一颗泛着甜味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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