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络在打坐室夜以继日地修炼,崑崙山的人却聚首在玄清殿主殿中。
仙人一挥衣袖,严密的结界隔断开与外界的关联,当然,影响不了水镜,桑昭将大殿内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江厌在上界杀了多少人?」坐在主位上的白衣男子皱着眉开口。
「前几日仙门的人递来消息,麒麟族和九尾狐的那几位闭关不出的老祖宗都被他揪出来了。」任平生幽幽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到如今,那三族只剩下些小辈,而且三族的传承圣器皆被夺走,以后估计……也难以翻出什么水花。」
殿中的人纷纷嘆气,「听说他在七重天以下也有仇家,教人闻风丧胆,所到之处,那真是腥气沖天……」
「青龙一族本就主杀伐,常年护卫战场,他又有青龙族祖神庇佑传承,在上界是没人拦得住他了,天魔那边未曾得罪过他,倒是有心巴结。」
「江厌睚眦必报,当初参与那件事的人恐怕一个也逃不了。」
「也是,毕竟崑崙山也……」底下一位小弟子附和,欲言又止。
崑崙山自诩不问世事,不参与上界各方势力的纷争,守护崑崙镜,掌苍生命数,与世无争,但既然还是神仙,就不可能避开那些事。
以强欺弱,以大欺小,辈分压人,血脉高下,这种事实在是太常见了,无论在上界还是下界。
任平生师父那一辈人,当年各个皆参与了江槊一事,毕竟想要炼制出玄黄珠,怎么可能只凭一两个人,因而也首先被江厌报复。
「无妨。」沈竹一脸平静,似乎早有所预料,「上界除了那几大神族,也不是没有别的人。布置封印,天魔族的人也会参与,神族这边……还有那些飞升上来的神仙和当年闭关不出的人。」
「师兄说的是。」任平生点头应和,「只是那封印承载天道意志和众生命数,想要落成,必定耗损巨大,七重天以下的那些神仙毕竟不是天生神胎。」
「神力低微……有能力绘阵的,绘制完成后神力耗损,也不大可能在后面助力启动阵法。」
沈竹顿了顿,最终淡淡开口,「我会想办法。」
「可是师兄……」任平生还有疑虑,不知道沈竹在谋划什么,总归让他心里不安。
「好了,你们不必多言,都散了吧,好好教导气运之子,看好她,剩下的都交给我。」沈竹站起身,下一刻消失在众人眼前,「我先回崑崙山,你们在下界不可懈怠。」
「是,师兄。」大殿内众人纷纷应和,笼罩着大殿的结界消散无踪。
桑昭神色凝重地听完一切,心中瞭然。
果然是江厌的作风。
她知道,江厌不可能放下,也不可能退让。
父母留给他的传承,既让他拥有了无上的功法,但也让他自幼背负了那些仇恨。
早在两人初见时,桑昭便觉得这人心里仿佛永远藏着一把火,迟早要将天地烧灼个一干二净不可。
以前她不懂仇恨为何物,现在却有些理解了。
桑昭将手放在水镜上,阖上眼,第一世所发生的事在脑海中快速掠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些事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既定结局——
江厌到死也没能报仇,而是湮灭在了幽暗不见天日的地宫之中,受尽折磨,孤寂而亡,而他的仇人,一辈子都在上界安享太平。
真是不公平的世道。
平复完心中情绪,桑昭缓缓睁开眼,放下手,水镜中画面一转,是阮青络所在的打坐室。
她看了看阮青络,对方在打坐室内心无旁骛的修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桑昭轻嘆一口气,心情复杂。
再一挥袖,水镜中出现沈竹的脸。
仙人神通广大,这瞬息之间,沈竹已经回到了崑崙山。
北斗阁中星光灿烂,漫天星辰如梦似幻,变动着,时不时闪烁着幽微的光,摄人心魄,教人迷恋。
桑昭对星辰占卜一下学只草草涉猎过一些,没有细看,也不知这些变数意味着什么,只看见沈竹墨发高束,面如冠玉,手持一张捲轴,徐徐展开。
捲轴中符文变动,凌空浮起,与万千星辰交相辉映,桑昭正在脑海中搜寻有关这些符文的信息,却见北斗阁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另一位仙人的声音破空而来。
「叩天令,沈竹,你可真是下了死功夫。」
桑昭盯着大殿内的两人,两人似乎不怎么对付。
沈竹声音冷冷的,「不用你管。」
「你想多了,我是来看笑话的。」楚京轻啧一声,「早就说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当初要是顶住压力,崑崙山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
当年江槊一事,崑崙山参与的人不少,当然,也有人并未参与。
那人便是江槊当年的同门师兄,一直闭关未出,半点风声都没听到,等他出关的时候,江槊尸骨都找不到了。
此后,他便常居在崑崙山巅后山的洞府中,再未曾踏出过半步,潜心指导自己唯一的小弟子楚京。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沈竹轻嗤一声,一向清冷的脸上带着些讥讽,「要说去阴曹地府跟那群死人说。」
楚京一噎,也是,今日崑崙山,但凡与那件事有牵连的人都已经被杀了,剩下来的活人都是没有直接参与当年那件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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