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出的话没有一点儿戾气,通常都是语气温柔,面色平和,但就是能让人感受到语言背后的蕴含力量。
在这一点上,顾司远莫名觉得辰年和他父亲有点儿相像。
「你们通常都是态度从容自若,办事手起刀落。」
「我吗?」辰年给他沏上一杯热茶,杯子上荡起裊裊烟气,「我可能没有你父亲豁达。」
「怎么没有。我甚至都有感觉,你总有一天会厌倦应付我和……阿易,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辰年不作否认,稳稳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顾司远自嘲地笑了笑,也许自己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特别是发生在咬了他的腺体然后呕吐这种尴尬的事情之后。
「你知道在我听完你对你父亲的描述后想起了什么吗?」辰年放下茶杯,若有所思。
「什么?」
「赏金猎人。」
顾司远点头,「确实很像。他通常都是单独出行,走南闯北,朋友也多。我这几年也有联繫过几个赏金猎人,向他们打听我父亲,但是都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他就像一个没有来历的人,凭空出现,车祸死后,也找不到家人。」
辰年问起了他父亲的名字。
「顾芯竹。」
辰年仔细回忆后,摇头表示没听说过,「你有找过方姝帮你查吗?」
「查无此人。我估计,这是他的一个化名。当年他可能因为某种原因,需要在南淮长时间逗留,就用了顾芯竹这个身份。我一直想查出他的真实身份,可能是希望得到一个结果,也可能是想给自己找一条归路。」他苦笑,「但是他隐藏得太好了,十多年来,我什么都没有找到,几乎已经不抱希望……」
直到最近,陆易告诉他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顾洽」。
辰年沉默不语。
「辰年,你在想什么?」顾司远有些忐忑,忍不住问他。
「你并不是没有归路。陆易是你的家人,覃先生也是。昨日之事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期。」
顾司远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所以他们不应该再有什么纠葛,既然已经没有后路,就不应该为了一个omega断掉他今日的归途。
顾司远有点迷茫,起身坐在辰年椅子的把手上,整个人赖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残留的信息素味道。
「……我一直想问,你和阿易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
「我说没有,你内心的负罪感会不会少一点?」辰年笑笑,「有什么区别呢?你对自己的认知很准确,瞻前顾后。」
他和辰年之间的关系太脆弱了,没有因果纠葛,也没有身体纠缠。
顾司远把人又搂得紧了一些,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他跟陆杳之间的交易。
陆白芝的项目,信息素阻断剂,陆杳的欲言又止,坚持送他儿子去南淮……
辰年认真听着,「你不会把那盒信息素阻断剂给我的,对吧?」
顾司远皱眉,「不稳定的实验版本,当然不能直接用。只可惜实验报告没在他肯透露,阿易如果把样本和报告都拿到手,要想把握药性也不是难事。」
辰年应了一声,不再纠缠,给他介绍起松萝泉水茶寓言,笑谈徐青第一次喝称茶热的好。
顾司远想起前些天徐青摸进他房间的那事,有些窘迫。
「怎么,你也觉得他很可爱吧?」
「我没有。」顾司远否定得很坚决,又惹出辰年一阵笑声。
「我想趁着送陆三儿子去南淮的机会,把他也送去南淮念书,那边环境可能宽松一些。」
辰年点头,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问顾司远,「你知道南淮的锢金矿业集团吗?」
「当然,南淮盛产药矿,锢金矿业跟辉丰能源不同,是实打实的老牌矿产集团,旗下矿坑众多,并且每个矿点的矿产储量都很大,南淮洲出口的药矿资源,来自锢金的占一半以上。」
辰年面色有些凝重,「锢金矿业的最大股东,也姓顾。」
「你是说……我父亲是锢金矿业的顾家人?」顾司远有些意外,「不可能吧?」
「你爸爸掌握的每一项技能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熟练应用。钱、时间、老师,缺一不可。」辰年不紧不慢地阐述事实,「而且,陆杳为什么在强调要你送他儿子去南淮,这明明是一张机票就能解决的问题。」
顾司远无法解释。
「『顾洽』这个名字,也许真能帮你查到什么。」
陆杳自杀了,在陆杳向检察院提交证据之后。
被发现时家里空无一人,尸体已经灰败。
他在遗书中把他联合资产中介,利用公司资源非法建造制药厂的违法事实悉数交代。
他写得很详细,但是依据他所提供的信息,警方却无法摸清楚整个产业链,在将公司关联帐户和他自己的违法所得清算之后,路辉生物所能拿回的资金仅有十之二、三。
因为非法制药厂的药并没有被发现流向市场,也没有造成社会重大影响,案件没有被公开审理。
路辉也只是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通告,向股东和公众简单说明事件。
事情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集团内部的权力也平稳更迭。
陆易重新向董事会发起重开陆白芝当年项目的申请,陆杳让渡给他的股份,让他在股东投票时占据了绝大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