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斯年恨她。


    这件事，她知道的。


    她知道他因为她的分手而受到了伤害，却不想，他竟然一直在记恨。


    也是。他给她做牛做马的三年，最后换来她的一句滚蛋。


    虽然即使她不说，他也是要跟她断绝的，高傲如他，又怎么能允许他的自尊心这样被人按在地上碾压呢。


    说穿了，他只是心有不甘而已。


    她是他的执念，是他年少时期的幻想，他炙热的一腔孤勇，大多是少年时期的懵懂冲动，当他越来越年长，越来越成熟，她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明日黄花。


    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早已经走下神坛，幻灭了。


    回想起她在他兄弟面前的告白，她想，在他从她这里得到了情绪价值的满足之后，他也差不多该对她放下了。


    同样的东西，得到了的就是黏在衣服上的饭粒，得不到的才是白月光。


    而她，是黏在他不放的饭粒，也是墙上难以清除的蚊子血。


    书房内，许斯年的声音很是诚恳：


    “妈，我们母子连心，我继承许家，不就是为了让你站稳脚跟？这么多年来你为我受了多少苦，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你的亲儿子，怎么可能帮外人？”


    “我只是哄她而已，现在还没到打她脸的时候，我要拔掉她的獠牙，砍断她的利爪，让她只能依靠我，离开我什么都做不了，那时候，她就是我砧板上的鱼肉了。”


    “妈，你不也说，做大事的人都要能隐忍吗？我为她付出那么多，她也应该对我有所回报。”


    “我已经在要孩子了，等她生下孩子，她就没用了。”


    洛姿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妈……只是看那女人，她很有心机和手段，只要她想，她分分钟拿捏你的软肋，你还年轻，容易被骗。”


    许斯年轻嗤一声：


    “妈。我不是三岁小孩，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再说，你觉得……”


    他轻蔑的笑声传出来，在空寂的夜里，分外响亮：


    “一个被我玩弄了三年的老女人，在我这里，还有魅力可言吗？”


    如晴天霹雳。


    易诗恬慢慢地离开，好像每一步都很艰难。


    五岁的年龄差，原来，他也是介意的啊。


    她一边踉踉跄跄地回房，一边擦着怎么也擦不完的眼泪。


    还说什么她年轻漂亮，说她一点都不老……


    骗子。


    都是骗人的。


    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枕边人十分陌生。


    这个人……是星渊吗？


    是那个无条件宠溺她的星渊吗？


    他怎么会在自己面前说自己母亲如何，却又在母亲面前说她坏话？


    他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忽然感觉到恐惧，恐惧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歹毒人心。


    易诗恬发现，从此以后，许斯年无论对她说什么甜言蜜语，她都不会相信了。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那么坍塌就是迟早的事情。


    回去，她给黄露露打了电话：


    “露露，我打算下周出逃。”


    对方嘿嘿笑道：


    “放心吧，一切就绪，就等你了。我还怕你深陷温柔乡，舍不得出来呢。”


    她冷笑了一声：


    “这回，不会舍不得了。”


    接下来的日子，许斯年很忙，她很庆幸他没时间过来跟她说那些骗人的鬼话。


    身为金主，他真的不用那样。


    他只要接受她的讨好就够了。


    他虽然忙，但只要有时间，晚上再晚也会来找她。


    和他跟自己母亲说的一样，他现在对她最大报复就让她生下他的孩子。


    他的汗水打湿她的胸口，二人的散乱的呼吸融合在了一处，他餍足地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亲吻她的肩膀：


    “姐姐，我爱你。”


    “好爱好爱你。”


    “好想……跟你私奔离开这里啊。”


    骗子。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呈现出一个优秀演员的素养，她贪恋地看着他，他是真的好看，她眼中的光芒仿佛初生的太阳：


    “好啊。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许斯年似乎是开始思索这个问题了：


    “如果私奔的话，可能下个月比较合适。下个月整月，穆宇都不在国内。我们可以跑去国外，不被他们发现的世外桃源去。”


    她心里冷笑，面上无限畅想：


    “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他笑道：


    “姐姐不是喜欢海边？那就去有果冻海的地方，每天我们可以在海边散步，游泳，甚至潜泳……”


    他脸上带着幸福的笑，仿佛在描述着梦想中的场景。


    如果不是听过他和洛姿的谈话，她真的不敢相信，他心里是那样想的。


    或者……他只是八面玲珑，在想要讨好对方的时刻，总能找到令对方开心的辞令。


    他的圆滑让她厌恶。


    “好啊，感觉马尔代夫不错。”


    他欣喜地点头：


    “知道你喜欢海岛，那下个月我们就去吧！”


    呵，像真的一样。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精湛的演技，她想了想：


    “那我这几天想跟朋友们告个别，嗯……还有……”


    许斯年将她的头发卷在手指上，脱手，发丝又散开了：


    “还有？”


    她做出不敢说的表情。


    “姐姐怎么了？”


    他笑了：


    “姐姐，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忌讳吗？难道……”


    他想到了那个难道，脸上微微有些冷：


    “难道你想见顾世轩？”


    她有些小心翼翼似的嗫嚅：


    “只是见个面喝个茶而已，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他蹙眉：


    “我不是小气的人，但如果涉及到顾世轩……就两说了。”


    她手脚并用地缠上了他，撒娇道：


    “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嘛……现在我们两个都快有孩子了，你是不相信我吗？”


    他被她纠缠着，原本有些铁青的脸色慢慢变得微红：


    “你先……放开我。要是不放开的话，就别怪我……”


    她慌忙放开，认怂：“放了放了！我错了……”


    他咬着牙把她按在床上，惩罚的压印咬在她颈间：


    “晚了。”


    俩人又纠缠了半个小时后，他才慢条斯理地放开她：


    “让阿宁跟着你，就可以。”


    她心中一动，甜甜地搂住他：


    “谢谢老公，你真大度。”


    他眼中晦暗不明的波光涌动：


    “姐姐……今晚不想睡了？”


    她慌忙逃离危险源头：“我困了，明天见！”


    他从身后拥住她，埋首在她脖颈嗅着：


    “就这么睡吧。姐姐好香，在你身边我能睡得很安稳。”


    然后，就这样嗅着她的气息，很快，他的呼吸夹杂着低低的鼾声。


    等对方睡得安稳了，她轻轻挣脱了他，起身，拉开床头柜，里面有个标着“叶酸”的药瓶。


    她拿出一颗药放在嘴里，干咽了下去。


    药自然是掉过包的，许斯年想让她给他生孩子，她不想他如愿以偿。


    她去冲了个澡，把那种粘滞的不快感全都洗去。


    再回到床上，她躺在他旁边，看了一眼他的睡颜。


    他熟睡的脸还是那么好看。


    幸亏他这顶级的皮囊，让她的做戏也不至于那么难熬。


    所以说，男人还是要找好看的。


    第二天早上，她出了门。


    中午，她在私房菜馆如约前来。


    推开门，她看见那个外形颓废，眼神黯然的男人，在看到自己的瞬间，眼中的光芒点亮了。


    “恬恬。”


    他的声音十分干涩。


    她看着顾世轩，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