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洋愣愣地看着易诗恬手里锋利的瓶子，大概过了两三秒的时间，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便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易诗恬，你在干什么？”


    “我是你舅舅！把那玩意放下！”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现在成什么样子！”


    呵，他现在倒是不说“娘们儿”和“小兔崽子”了。


    “道歉。”


    她不想多废一句话，举着明晃晃的瓶子，锋利的茬子指着对方的脖子。


    楚洋一副完全不相信她会动手的轻蔑神情：


    “我是长辈，让小辈喝酒怎么了？怎么了？”


    外婆此时已经哭了出来：“恬恬！放下！”


    “好。”她手中的酒瓶调整了方向，对准了对方肩膀的位置，狠狠地就要刺下去。


    外公一声不吭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与此同时，顾世轩也抓住了她：


    “恬恬！”顾世轩眼中闪过一丝水迹，


    “放下，好不好？”


    她手上渐渐卸下了力气，外公把她手中的破损酒瓶抢夺了下来，那边楚洋哈哈大笑：


    “我就说，一个小丫头能把我……”


    “啪！”一个耳光响亮地甩在他脸上。


    楚洋愣愣地捂着自己半边开始肿起来的脸，还想说什么，易诗恬一只手重重地推在他的额头上，他猝不及防瞪大眼睛，跟着椅子向后倒去——


    “咣当！”


    楚洋摔了个瓷实，他开始恼怒地骂了起来：


    “你个小王八蛋……”


    不等他骂完，易诗恬掀了桌子。


    一桌子杯碗盘盏残羹冷炙全都扣了下来。


    “呃啊——”


    惨叫声从桌面底下传来：“杀人了！”


    易诗恬冷冷地说道：


    “楚洋，但凡你对你亲姐姐有一丝一毫的感恩之心，今天你都不会这样对我和顾世轩。”


    “我给过你尊重，是你给脸不要脸，既然你不要，这脸，我就不给了。”


    “在我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我们易家，给过你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欠你的。从今以后，我没你这个舅舅。”


    说完，她拉着顾世轩的手，离开了外公家。


    临走时，余光瞥到外公气得直哼哼，外婆直抹眼泪，她心中，丝毫同情和愧疚都没有。


    楚洋年轻时的堕落，现在行事狂妄乖张，始作俑者，就是这两位。


    外公外婆对自己的疼爱是真的，他们对舅舅的溺爱、纵容和偏心，对母亲的压榨，也是真的。


    今天闹成这样，是这对老夫妻几十年的累积和“福报”。


    易诗恬和顾世轩都喝了酒，就让阿宁开车，二人坐在后座。


    “易小姐，去哪儿？”阿宁发动了车子，问道。


    “要不去我……”顾世轩刚开了个话头，就被易诗恬截断，先一步说道，


    “去我家。”她看向世轩，温和说道，


    “正好我新搬的小公寓你还没去过，就当认个门了。”


    顾世轩眼中迸发出开心至极的光，


    “好，听你的。”


    到了公寓时间已经很晚了，阿宁进了自己房间，剩下一间大床主卧。


    顾世轩从浴室里出来，腰间缠着一条浴巾：“恬恬，你家里好像没有我能穿的衣服。”


    她坐在床上不由得失笑：


    “如果有，我想你会生气。”


    顾世轩坐在了她身边，沐浴露的香气扑面而来，多多少少有点暧昧的味道。


    她起身，决定把床留给顾世轩：


    “世轩，你也累了，睡吧。”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恬恬，别走。”


    “床很大的，我喝了这么多，也不会做什么，你陪我聊聊天，好吗？”


    她低头看着他腰间的窄窄浴巾：


    “……”


    “世轩，我先出去，你把衣服穿整齐了我们再谈。”


    十分钟之后，二人并排躺在床上，和衣而卧。


    二人中间，放了一头粉红色的独角兽长枕。


    顾世轩失笑：“恬恬，你真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色情狂。”


    她没吭声。


    过了一阵，他又说话了：


    “恬恬，今天你好帅。”


    “虽然我知道，你出手不仅是为了我，但我……心里暗暗地，很开心。”


    “你为了我动怒的样子……好帅气。”


    “恬恬，手伸过来，我看看你的伤口。”


    她将手递了过去，他温柔地查看：


    “还好伤口不深，已经开始结痂了。”


    她转向他的方向，但是视野里只有粉色的独角兽：


    “讨厌的是，那个混蛋到最后也没跟你道歉。”


    他轻轻抚摸她的手指：


    “我没事的。我从底层打拼了这么多年，更可怕的人都见过，你知道，我还是挺擅长交际的。”


    “但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受委屈。”她的手攥成了拳头。


    顾世轩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又摊开：


    “恬恬，放松一点，已经没事了。”


    他的声音温和和煦，像是三春暖阳，


    “你舅舅说那种话羞辱你的时候我也有给他泼酒的冲动，但我知道我的身份不能这么做。”


    “恬恬，你做到了，你特别棒。”


    “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勇敢。”


    易诗恬自嘲笑道：


    “世轩，你对我失望了吧。”


    “我不是五年前那个单纯的女孩子了，现在的我，暴躁，易怒，不肯吃亏，睚眦必报。”


    “你多跟我接触一段时间就知道，这些年我变了很多。”


    “世轩，你越了解我，就会发现，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顾世轩轻笑：


    “恬恬，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识人无数，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什么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吧？”


    “还是你觉得，五年前的你，能骗过我的眼睛，让我对你产生什么不该有的误解？”


    她想到萧琴说过的话，此时此刻，觉得好像和顾世轩话里的意思不一样。


    她想问个清楚，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问起。


    “世轩……”她斟酌了一下词句，


    “总之，结婚是终身大事，你要看清楚，想清楚再做打算。”


    顾世轩的声音中透着点冷然：


    “恬恬，你又有别的想法了？”


    她哑然：


    “我……哪有……”


    他冷哼一声：


    “想甩掉我？易诗恬，我告诉你，现在订婚仪式非搞不可，你想临阵脱逃，是不可能的。”


    她忙说道：


    “我……我没不想订婚……”


    对方语气中暗暗含着一丝深意：


    “你和徐先生，已经断了吗？”


    易诗恬决定装死，她转个身背对着他：


    “我忽然有点困了，晚安。”


    他气得几乎吼了起来：


    “易诗恬！不管怎样，订婚之后我不许你和他再有来往！”


    她扶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那我这几天……得抓紧时间才行。”


    回过头，她看到顾世轩杀气腾腾的脸。


    “你敢？”


    她赔笑一声：


    “世轩，要不我还是去睡沙发吧。”


    她很怕睡着了会被顾世轩掐死在睡梦中。


    “不许走。”


    顾世轩起身，将她按回了床上。


    他的身体轻轻地压着她，一双暗流汹涌的凤目紧紧地盯着她，良久，他终是败下阵来，叹息一声：


    “那……我……”


    “我给你自由，但是……你别离开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