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在桌底,不应该站这里。
但没裴妄的允许,缙云也没法擅自离开。
沈意微微抿了下唇角,「在礼物和花言巧语之间,你选了花言巧语?」
裴妄垂眸失笑,「你的花言巧语不比什么都管用?」
「裴妄,钱至少是能看得见摸得到的,话说出来可就烟消云散了。」
沈意说,「我本打算好好感谢你的,不再考虑考虑?」
裴妄的指尖漫不经心的瞧着膝间的文件夹,似不走心的回,「我这人淡泊名利,开始走修身养性的路线了,要不然人家会说我除了有钱,其他一无是处。」
沈意嘴角一抽,「您谦虚了。」
裴妄声音很轻,「那就开始吧,看看你花言巧语的功力。」
沈意很轻的笑了声,手腕在阳台的护栏上,随风摇曳的枝叶和深城望不尽的车水马龙清晰的映入她的眼底,忽明忽暗的。
骄阳浓绿,海棠醉日,纸醉金迷,枯荣眨眼间。
恍惚间,她想起第一次见裴妄的模样。
她个子不高,需要仰起头才能看清他,那时对方的脾性不如现在沉稳内敛,狂妄恣意浮在面上,散漫地站在泳池边上低垂视线瞧她,冰川冷雪的眸色,把她的狼狈和伪装审视的无处遁形。
他气场和磁场足够强大,天生有一种能洞穿人心的能力。
商场上浸淫几十年的老油头子玩心思、弄手段,在他面前也无疑是关公耍大刀。
可以说裴家是非多,但都不如裴妄的一丝半毫。
沈意起初也没想过招惹他,甚至存了几分讨好的心思,从他身上获得些许便利。
但他这人不肯吃半点亏的。
每当沈意以为自个儿占了便宜时,他就会向你分毫不差的讨回来。
可自从正式确认关系后,裴妄的行为就有点反常。
就比如现在,要什么不切实际的夸赞,不太符合他资本家的做派。
沈意不禁想起幼稚园里讨要小红花的小朋友,和他现在的行为倒是如出一辙。
「裴妄。」这么想,她也这么说了,「你最近是不是闲得慌?」
裴妄,「人闲着,心倒是挺累。」
「工作上的事?」
「那倒不是。」裴妄垂眸扫过文件上的数据,一个都看不进去,「公司的事儿是有手就行,可这事儿是比工作更难伺候的。」
「那是什么?」说完,沈意觉得自己有点话多。
毕竟哪个男人都有自己的舒适圈,就跟琉璃她们三人的小群一样,聊天内容偶尔见不得光,同样,没有哪个男人希望女人打探自己的隐私。
她比较善解人意的找补,「当然,你不说也行,我就是随口一问,没有要窥探你的意思。」
「为什么不问?」
沈意莫名,「什么?」
裴妄胸口又是一闷,嗓音沉沉,「你就不能多问问吗?」
不知道是不是沈意的错觉,她听出点了责问的意思。
「那我是该问还是不该问?」
沈意有点不知所措。
裴妄眸色沉冷,在室内明暗迭起的光线里,情绪并不分明,「人贵有恒,意意,你缺少刨根问底的精神,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沈意酝酿了下措辞,「那好,接着那个问题,你为什么心累?如果有我能帮忙的,我尽力。」
明明是他让人问的,这会儿字眼在唇间来回滚动,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已经是下午三点,再过两个小时就要回裴宅。
就算他把便当的事儿挑明了,沈意在医院里也没法做,送过来也要耽误功夫。
裴妄指尖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却又不想承认。
最后淡淡的道了声,「算了。」
他虽然不甘,但还是退了一步。
「你在医院等我去接你,不能乱跑。」他嘱咐。
沈意低着头,葱白的指尖百无聊赖的在围栏上划拉。
上面许久没清理,有堆积的灰尘和细小石砾,划过之后,指尖就变黑了,灰尘中却开了条小道,和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好,那我在医院等你。」
沈意应声后,身后的夏琉璃从病房探出脑袋唤她。
她对裴妄说,「那我先去病房,你到楼下了再给我打电话。」
裴妄沉闷的嗯了声,眸色又暗了几分。
在挂断电话前,沈意唇角动了动,情不自禁的道,「裴妄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夸你,但有一句话特别适合你,算是借花献佛吧。」
裴妄静静地听着,那边女孩的声音绵软温柔,逐字逐句。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独绝,世无其二。」
周遭的声音好似一瞬间尽数屏退了,寂静了下来。
因为她这句话,裴妄的眼眸由暗及亮,继而低低的笑了出来。
「意意。」
他低声叫她的名字,嗓音像是在菸酒里滚过一样,低醇而沉缓,颗粒感分明,「你是在夸我好看吗。」
沈意咽喉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直到那边没了声音,裴妄才把手机放下,单手斜撑在额心,依旧看着屏幕的眼底不自觉漾起笑来。
这就哄好了?
缙云看得莫名其妙,很好奇沈小姐到底说了什么。
这么薄情寡性不近人情的主儿,沈小姐人都没出现,就哄好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