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记载着药人生意的帐簿。
大致能看出,炼造买卖药人所得灵石,十里香拿一成,明王一成,幻音岭一成,落川君独得七成,扉页上是所有参与者用灵硃砂印下的掌纹,实属铁证。
「太嚣张了……」
即使是亲眼看见帐本,林焉依然有些难以相信。
落川君是几位师叔里话最少的一个,平素只爱读些书,看些佛经,平日里从不沾荤腥,就连落在他手上的蚂蚁,都不忍伤害。
白玉京上的小孩儿们都不爱和这位元君玩儿,他的生活太过无趣寡淡,除了佛像便是佛经。
「这么私密的帐本,你是怎么找到的?」
「阿焉没瞧见,我可是把这儿搜罗了个遍,」他煞有其事地揉了揉肩颈,「可累坏我了。还有那掌柜,可难对付了。」
被绑在后头的掌柜眼睛瞪得熘圆,似是被眼前人不要脸的程度给惊呆了,无奈嘴被封住,骂不出一句「无赖」。
见林焉眼底神色不明,施天青佯装受伤神情,「难道阿焉觉着这帐本是我做出来骗你的?」
林焉很想这样猜测,可灵硃砂掌纹却是怎么都无法抵赖的罪证。
施天青还在漫无边际地闲扯,「你的好师叔碣石不也是这般道貌岸然么?人以类聚……」
「施天青。」林焉的声音变得极冷。
「好吧,」施天青摊了摊手,「这帐本的确是真的,只是并非在此处所得,满室狼藉也不过是我伪造出来哄你的罢了,你若不信……」他点了点那倒霉催的掌柜,「去问他。」
那掌柜哼哼了几声,林焉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直接看向施天青,「容姬?」
「是,」施天青眼里有几分意外,见林焉已经猜到此处,索性也不再隐瞒,「你走后,我去见了容姬。」
「如今供职白玉京的仙官早就没了蛇族出身的妖,落川以为幻音岭绝对隐蔽,谁也进不去,可他料错了一点。」
林焉抬眼。
「容姬觉得让他倒霉也不错。」
「蛇族负责制造药人,而十里香负责私下交易,因而这帐簿便锁在掌柜灵戒之内,除了他本人,落川君与容姬各有一把钥匙,能够开启他的灵戒,拿出帐簿,」他摩挲着林焉的灵戒,将那枚几不可见的透明钥匙塞入他手心。「
「容姬说,若你已查出了落川君,便把帐本给你,你见我时便问落川,想来在明王那儿,你已经得到线索了。」
林焉的目光落在指间,没有开口。
白玉京想收归蛇族已经想了太多年,只是无奈两道屏障无人可破,所以容姬肆无忌惮,甚至一点也不担心身上多一条罪名,只要她不出来,白玉京便永远无法将她捉拿。
恐怕从一开始与落川联盟,也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的恶趣味罢了。
「怎么不说话?」施天青问他。
林焉摇摇头,收起了指尖的透明钥匙,施天青却贴在他耳边道:「其实我更好奇,你急匆匆赶来找我,是怕落川君伤我,亦或是怕他……认出我?」
林焉没有回答,是因为他的眼前,站着一个身穿素衣,手握佛珠的人。
「别来无恙。」
落川君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青霭君。」
第49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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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天青有些意外于自己的乌鸦嘴,却也只是立正了身子,笑吟吟道:「久仰大名,真佛落川。」
「你既未死,为何不归?」落川道:「世人道你叛逃,究其何故?」
「归?」他哂笑一声,「白玉京是我的家么,竟谈得上一个归字。」
剃度有剃度的好处,譬如施天青的目光第一时间被落川吸引了,也就没有觉察他说完这句话后,落川眼中一闪而过的放松。
他不再与施天青斡旋攀谈,而是直接道:「你为何来此?」
施天青笑道:「落川君在担心些什么?都说仙君最重礼节,是什么事儿让您着急到都忘了与三殿下请安。」
落川扫了一眼施天青身旁的林焉,「多年老友重逢,一时怠慢了殿下,望殿下勿怪。」
「师叔……」林焉轻唤他一声,「无需多礼。」他看向落川,「既然师叔有急事,那我二人先离开了。」
施天青跟在他身边补道:「老友,下次再叙。」
言罢两人默契地熘之大吉,如同脚下生风。
「你打不过他?」施天青看热闹不嫌事大。
「没有天帝旨意不能擅自捉拿,我需先上呈陛下,」林焉说完顿了顿又语速极快地补了一句,「他的灵力也的确在我之上。」
「那不就是打不过?」
林焉横了他一眼,后者默默地闭了口。
林焉眼中的神色却复杂起来,落川一向如苦行僧一般,灵力远胜凤栖与碣石这两位元君,他还多次在练功疲倦时,以落川君为前辈鞭策自己。
只是如今,倒不知他深厚的灵力几分是自己练功得来的,又有几分是靠这些鲜血性命堆叠而成的。
几分讽刺掠过心头,直到眼前轰然立起一道水墙。
「拿来。」落川横在他们之前,单手合在胸前,一手摊开向上递出。
「我不明白师叔的意思。」林焉道。
「帐簿。」
「这个?」施天青不知何时,从手中变出了一本与之前别无二致的册子。他佯装随手翻阅,笑道:「这帐簿上写了什么,落川君不妨说一说,这样我才能核对这究竟是不是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