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纯澈的琉璃灯轰然炸响,化作满天残骸碎片。
漆黑的天空泛出诡异的暗紫水雾,只一瞬,很快落入尘埃。
华美璀璨的光芒随之释放,刺目纯净,如烧如灼,无端让人心驰神往。
林焉下意识垂眸,一併施了藤蔓屏障护住问寒双眼,再抬眼时,琉璃珠已不见踪影,唯有贵妃榻上青丝长发披散如墨的男子。
那人斜靠在塌上,领口半敞,黑衫外微笼着一层靛紫的薄纱。
白皙如玉的小臂曲撑在耳侧,安静地阖着眼,鸦羽般的浓密眼睫遮在眼下,映着鲜红如血的薄唇,无端透着几分动人心魄的妖冶。
期待值拉满的问寒目瞪口呆地看着莫名出现的男子,难以置信道:「琉璃灯不是号称绝不会出错的许愿法器吗?」
这感觉,就好比万两黄金买来个赝品,还让鉴宝师一锤砸了,饶是眼前人的容颜再好,都禁不住让问寒心疼得脸都僵了。
林焉摇摇头,沉吟半晌,他摊开掌心,修长的十指之间掠过一道碧清色的光芒,而后一叶兰落在中央。
他信手递过去,「问寒,」林焉交代道:「去挠他痒痒。」
问寒收了西子捧心的架势,终于冷静下来,径直到那男子身前,拿那兰花去碰他鼻尖。
相触前一刻,问寒的手腕倏地被攥住,他收了力道,惊讶地抬头。
动手的人淡淡地掀开眼皮,如同艷绝极致的罂粟绽开在祥云深处,危险而迷人。
他看着并未徒劳挣扎的问寒,舒心地松了手,从他手里接过兰花。
那人嘴角含笑,素手执兰,目光顺着问寒的身影落到林焉身上,「建兰国魂?」
「阁下好眼力。」林焉答。
他好整以暇地舒展周身,从榻上坐起,指尖轻晃着手里脆弱的花枝,慵懒问道:「你是何人?」
「修仙之人,阁下可唤我林焉。」
那人微微颔首,自报家门,「施天青,你可叫我一声施兄。」
「你可知我家公子师从何人?」问寒伶牙俐齿地开口,「我方不能唤他一声师兄,你又有何颜面如此这般放肆?」
「哦?」施天青来了兴致,「你家公子师从何人?」他分明问的是问寒,可目光却直直落在林焉脸上,片刻不离,犹如实质。
「问寒,」林焉温声道:「施公子并非此意,」他转而对施天青道:「师尊常年隐居,偏爱枕石漱流,恕不便告知名讳。」
一旁的问寒听见「枕石漱流」四个字,无声地抽了抽嘴角。
「无妨,我对山野里的老头子无甚兴趣。」施天青漫不经心道:「方才你对琉璃灯的祷告,我听见了。」
「你是灯灵?」林焉问。
施天青吹了吹手里单薄的花叶,忽而看向林焉,「我是被这琉璃灯封印千年的妖怪。」
林焉对上他的目光,「那阁下,可愿施以援手?」
「当然。」施天青懒懒道:「可我不做赔本的买卖。」
林焉瞧着施天青似乎极专注于那兰花,索性道:「若阁下喜欢国魂,我承诺阁下十里花海,终年不会枯萎。」
「何必捨近求远,」施天青垂眼看那鲜艷欲滴的兰,舒缓的馨香萦绕在周身,「我眼前便有举国无双之兰,如何会在意这一瓣不懂爱恨嗔痴的蠢物?」
话音落下,他手里的建兰国魂顷刻间失水枯萎,了无声息,化作一叶暗黄低垂的干花。
施天青不怎么在意地随手丢弃,「只是不知,林公子可愿以身饲虎?」
林焉抬眼,便见施天青一双眼忽而锐利,直勾勾落在他瞳孔之间,如同带着寒光的剑意。
「许我床笫之欢,之后便什么都答应你。」
蛊惑人心的声音,带着沾染欲望的轻微沙哑。
「命也给你。」
林焉轻笑一声,打破了旖旎暧昧的迷雾。
「艷鬼?」
「真扫兴,」施天青嘆了声气,收了缚魂咒,连带着周身魅惑的氛围一起。
「还想看林公子这样谪仙似的人在我身前自愿宽衣解带呢,」他舔了舔唇,带着几分遗憾,「该是多么好的光景。」
「你是艷鬼?」问寒不曾看出他二人之间一来一往的过招,只记得自家公子这一句,惊得张大了嘴。
「阿焉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施天青低低地笑,「带我去见你们那些老病鬼吧,再迟可就没救了。」
「你怎可这般唤我家公子?」问寒争辩道。
「我说小鬼,」施天青道:「你莫不是怕我夺了你家公子的心去?」他勾起问寒的下巴,「这样可不好,你家公子,迟早是我的榻上宾。」
一道青色的微光闪烁,葱茏的常春藤顺着施天青的手腕往上极速蜿蜒至脖颈,急速收紧,施天青瞳孔微缩,施施然收回手,笑吟吟对林焉道:「看来阿焉不喜我勾搭旁人。」
「你——」问寒挣扎开,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你刚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方才无从施法,如同被定住?」
「若是这点招数都没有,如何哄人睡觉?」施天青眉目如画,带着几分惬意。
他就说么,登峰造极的缚魂咒怎会大梦一场就使不出了?
这般想着,他不动声色地睨了林焉一眼。
「问寒,」林焉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不必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