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抗日战争节节胜利,玉梁地区的抗战形势已然明朗。打下玉梁县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整个玉梁地区战后各级政府筹备和建设问题,到时候他这个玉梁县委书记将从地下走上前台,接受老百姓的欢呼,光明正大的主政,那是多么风光和荣耀的事情啊!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顺利执掌玉梁,除了努力做好攻城的后勤保障工作外,还要争取多参与具体工作,多做贡献。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策反周大友对崔启平来说就是天赐良机,听了周新柱的介绍后,崔启平感觉把握很大,因此毫不犹豫地大包大揽下来。策反计划一旦顺利实施,他自然会在攻取玉梁县的军事行动中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到那时,几乎是靠一己之力立下奇功,亲手解放玉梁,名正言顺地就任玉梁的父母官,想一想就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5
其实,崔启平极力揽下这个任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做给周新衣看,就算不能获得周新衣的芳心,至少也要得到她应有的尊重。
这个想法源于不久前他和童铁山的一次长谈,谈话内容正是关于周新衣的,准确地说,崔启平是要澄清一些流言,并对童铁山进行安抚。之所以如此屈尊,根源在于崔启平强烈的自尊心和对自己权威的看重,而事情的导火索自然就是急功冒进的刘玉霞。
刘玉霞亲自做了一回媒人,却不想在周新衣那碰了软钉子,那姑娘说话还算客气,话里的意思却明确清楚,不容置疑。刘玉霞当时就后悔了,自己的面子丢尽了不说,崔书记那里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这让领导如何下台呢。没办法,自己捅的篓子,自己就要负责到底。
几天后,刘玉霞再次找到了周新衣,委婉地表示了歉意,并且告诉周新衣,这些都是她个人的主观想法,自作主张,崔书记并不知情,她希望周新衣能够考虑到维护领导的威信,就当此事从未发生。周新衣的态度让她很满意,不但痛快地答应了她,还反过来宽慰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都快把那件事忘了。
随后,刘玉霞在崔启平面前作了检讨。崔启平听了事情经过,果然大光其火,脸气得煞白,半天不说话。
“崔书记,我知道错了,你就批评我吧。”
对这个学生,崔启平是有评价的,忠诚、党性强,但缺乏最重要的智商,不善于思考,往往是只能看到事物的表面而忽略本质。就拿这件事来说,她的确看出了自己喜欢周新衣,却不想想贸然行动的后果,看似对崔启平很了解,却忽略了崔启平把自尊看得比命还重要。不错,他是喜欢周新衣,但他有自己的方法,他会一面不露声色地保持接触,一面观察和评估,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算了,你也是好心,小周不合适。”
刘玉霞一脸迷茫。
“小周跟老童相好,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呢?”
“啥?”刘玉霞惊呼。
崔启平用手指点点她,不知道说她什么好,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她刘玉霞竟然一无所知,到底长没长脑子!崔启平一气之下出门找童铁山去了。刘玉霞被晾在一边,委屈地抹起了眼泪。
事情很快过去了,无论是童铁山还是周新衣谁都没把它当回事,但崔启平的心里却从此结了一个疙瘩,他觉得窝囊。偶尔碰到周新衣,都会有一种颜面扫地的感觉,而周新衣大方的微笑在他看来,分明带着些许嘲弄,流露出几分得意。每当这个时候,崔启平的心里就会生出一种恶毒的念头,记得这念头第一次冒出来的时候,崔启平自己都被吓坏了。
就在崔启平辗转反侧,夜不能眠之时,新柱也没有入睡,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童铁山一趟,把自己的不同看法当面说清楚。
深夜,童铁山正准备查岗,却看到新柱站在门外。
“新柱,明天还有任务,咋还不睡?”
“大队长,我睡不着,找你聊聊。”
童铁山很诧异,“有事吗?”
新柱坐下,稍作犹豫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队长,我觉着明天还是应该你去见周大友。”
“为啥?”
“咋说呢,就是一种感觉,总觉着别扭。”新柱挠挠头,“你想啊,周大友是个粗人,不喜欢绕弯子。崔书记呢,是个文人,好耍嘴皮子,好教训人,说话又酸不熘丢的。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路子,再把话说拧了咋办?”
“再说了,”新柱显然都想好了,他略一停顿继续说,“这些年,大队长你在玉梁地区算得上是风云人物,你的大名谁不知道?要是你去见周大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肯定觉得咱特别看得起他,也省得搞那么多弯弯绕。”
其实,新柱的顾虑是有几分道理的,其中一些理由也正是童铁山担心的。可童铁山也有他的为难之处,进城谈判毕竟不是打仗,崔启平的意见还是要尊重的,他所说的观点也自有他的道理。更何况,童铁山觉得无论谁去,效果都不会有太多差别,崔启平理论水平高,懂政策,说不定能更好地打消周大友的顾虑。如果童铁山非要坚持亲自进城,免不了让崔启平产生误会,以为自己要和他争功,为此影响了团结,就太没有必要了。
童铁山安慰道,“新柱,你不用太担心,他周大友是明白人,咱给他指的路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还有啥可挑理的。你再换个角度看,崔书记是县委书记,是咱玉梁地区官最大的共产党干部,这么高的规格,更说明咱对他周大友非常重视,对吧。这就要看你这个中间人的表现了,在崔书记和周大友正式会面之前,你一定要说清楚,向周大友表明这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