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噗哧笑了,“紧张啥,给你打麻药呢,放松。”
一旁的新柱也在笑,“李大哥,你别紧张,要不这针头扎不进去。”
李茱萸此时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是趴在床上的,这样他就可以继续把头埋在被褥里,从而避免被新柱发现自己羞愧难当的窘相。他尽量放松肌肉,却依然大气不敢出,一动也不敢动。
女人一边推着注射器,一边在入针处轻轻揉着。
新柱还在不停地笑。
“你闭嘴!一会儿再找你算帐!”女人制止了新柱。
在麻药的作用下,李茱萸的下肢很快没了知觉,也不知那女人什么时候离开了,他艰难地抬头向后面看了看,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谁知,新柱看见他终于活动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啥?”李茱萸没好气地问。
“笑你紧张啊,李大哥你知道吗,去年我们活捉了一个鬼子,那鬼子特别狡猾,趴在地上装死,跟你刚才那个动静,简直一模一样。”
看着新柱一板一眼的模仿,李茱萸也被逗得大笑。
尴尬地笑过一阵,李茱萸转移话题,“新柱,那女人咋对你那么凶?”
“她呀,对我咋凶我都没二话,她要是凶别人不凶我,我还不乐意呢?”
“新柱,你叫大夫再查查,依我看你的脑袋八成也伤了,净瞎咧咧。”
“我说的是真的。”新柱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为啥?难道她是你姐不成?”
“是啊,她就是我姐。”
“啊?哦哦哦……”真是太意外了。
李茱萸沉默了一会儿,好奇地问,“你姐为啥找你算帐?”
“这个呀,”新柱欲言又止,“唉,一句两句的说不清。”
李茱萸再次费力地向身后望去,昏暗的屋子里,有几个忙碌的身影,都穿着白大褂,脸上遮着口罩,看上去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到底哪个才是新柱的姐姐,他姐姐长得啥模样呢?李茱萸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心莫名其妙地跳了几下,竟有些怅然若失。
5
四秃岭的伏击战,童铁山率领一个中队的战士与一百多个鬼子伪军周旋半日,歼敌近半。所有的人都不曾想到,一场计划之外的战斗,竟然成就了县大队与长谷交锋多年以来战果最大的一次胜利。若不是长谷以最快的速度选择了正确的突围方式,恐怕会败得更惨。
出人意料的是,长谷并没有退回县城,而是逃向太石峪村,同留守在那里的一个小队的鬼子会合。长谷也明白,一旦退回县城,就意味着彻底的失败,他当然不甘心。虽说部队遭到重创,但损失的大都是伪军,日军的精锐还在,无论是固守太石峪或是撤退,兵力是充足的。为此,长谷不着急,他要继续驻扎在太石峪等待机会,即使没有什么机会他也决定看一看再说。因为他断定,只要他呆在这里不动,土八路就不会坐视不管,对他而言就有了反击翻本的机会。
崔启平和童铁山指挥队伍一路追击至太石峪以后停了下来,几个人开会研究,商量对策。一中队中队长吴力强和几个小队长知道长谷就在村子里,高兴地嗷嗷直叫,极力主张乘胜进攻,崔启平没有表态,童铁山则陷入了思考当中。
既然长谷不撤退,童铁山自然也不能罢兵。但这时的长谷手中尚掌握着百人以上的兵员,一中队的兵力则要少得多,如果强攻肯定会吃大亏。此外,童铁山吃不准长谷龟缩于太石峪村的目的,他可以理解长谷合兵一处的迫切心情,但分析其具体的做法,似乎显得过于简单。作为一名指挥官,刚刚脱险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次遭到围困,显然不合常理。
童铁山思量再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不难理解。”崔启平听了童铁山的疑虑后不以为然,“战败之下,长谷恐怕是慌了,想不了那么多。其一,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留守太石峪的鬼子被咱们消灭,会合就成了他的第一选择;其二,回合之后,他要忙着处理伤员、休整队伍,他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围过来,只好固守待机。”
童铁山摇摇头,沉吟道,“崔书记,我同意你说的第一点,长谷当然不会看着咱把他的一个小队吃掉。第二点嘛,看上去没啥漏洞,却总觉得不对劲。”
“哦?你说说看。”
童铁山并没有注意到崔启平表情上的微妙变化,他试着站在长谷的角度作出判断和决定,越思考越觉得长谷的选择难以理解。
“如果为了保存实力,安全撤退,为什么要放弃最好的机会呢?眼下虽说我们强行进攻有困难,但会合后的鬼子留在太石峪还是很危险,就算他能硬冲出去,死不了也要脱一层皮。这个道理,长谷不会不明白。”
童铁山环视众人,继续分析,“长谷的最好机会是冲出四秃岭之后,其实他根本不用在太石峪会合,他可以跟太石峪的留守部队分路撤到安全地区以后再合兵一处。这样做,兵力是分散了,其实却是最安全的,没啥风险,两股人马都没有当面的阻击力量,逃跑起来自然是一马平川。”
“说说你的结论。”
“长谷的花花肠子,我一下也想不太明白。他不逃跑却要突围,莫非……莫非他根本就没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