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行了礼,带上准备的一应吃食茶水出府。马车内备了一个红泥小炭炉子,温着人参鸡汤。
梅青晓想着叶阿婆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子,派了一个下人去寿王府报信。
宫门外,不见行人。
梅家的马车远远停着,梅青晔站在外面,梅青晓坐在马车内。兄妹二人静静地等候着,时辰一点一滴的过去。
宫墙内,长生殿外。
叶訇跪在那玉砌般的地上,至始至终微垂着头,挺直着背。宫人们来来往往,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他。
新晋的寿王殿下,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惹怒陛下,怕是以后也没有什么作为。到底是市井长大的,上不了台面。居然连陛下赏赐的美人都敢拒收,还喊打喊杀的把那些美人吓得面无人色。昨日那些美人齐齐跪在宫门口哭的场景,许多人都还记得。
陛下雷霆大怒,宣寿王进宫。
这一跪一夜,到现在都不让起。
可怜那些美人,听说有一个还受了重伤。原是满心欢喜地出宫,谁能想到遇到个噬血的杀神,半点不知怜香惜玉。眼下那些人都在后宫里养着,真真是无妄之灾。
日头升高、下落、隐退。
夜幕低垂、渐黑、灯起。
一天过去了,宫人瞧着他像尊石像般一动不动,有人低低交谈两句,声音很小,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说他果然是奴才出身,跪了一天一夜都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他闻到浓浓的檀香气,不用抬头也知来的人是谁。
梁帝的目光阴沉隐晦,睨着地上跪着的儿子。
帝王之家,亲情从来都是少之又少,何况是一个长在外面的孩子。要不是他膝下子嗣太少,这么多年唯有一个太子,这个越女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一找回来就封王。
当然,还有其它的原因。
道长说此子益父,有助于他提升修为。
「你可知错?」他问。
叶訇没有抬头,声音干哑,「父皇,儿臣受之有愧。」
梁帝从牙齿缝中冷哼一声,「朕看你不是受之有愧,你是不满!」
「儿臣绝无此心。」叶訇弯腰,匍匐于地。「父皇您是天子之尊,天下福女应尽归父皇所有,儿臣不敢沾染半分。」
梁帝眯起眼,眼神高深难测,「你真是这么想的?」
「儿臣所言,字字真心。」
「你长在宫外,也没读什么书,自然不知长者赐不可辞的道理。不过念在你一片孝心,朕就饶了你这一次。你退下吧!」
梁帝一拂袖,檀香的气息更浓。
叶訇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身体行礼告退。他才迈出一步,看着像是腿脚麻木快要摔倒的样子。梁帝身后的道士扶了他一把,他低声道谢,并没有抬头,踉跄几步后出了长生殿。
一路未停,直接出了宫门。
梅青晓的心从焦灼到心疼,像被人放在火上翻天覆地煎烤一般。一天一夜了,他还跪在冰冷的地上,没有吃也没有喝,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她掀开帘子,定定地看着高高的宫门。仿佛还是那一夜,她跟着叶訇飘进了宫门。杀声四起,血染宫墙。她想喊他,想阻止他进宫。
而今,她在等他,等他出宫。
这宫墙内令多少人为之神魂颠倒,又让多少人心生嚮往。为了高坐在宫殿之是,古往今来死了多少人。那血必是沁进宫里的每一寸土地,长满了慾海孽罪的魂花。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和阿慎远离这里。远离权势纷争远离人心暗斗,寻一处清静之地,夫唱妇随生儿育女。
「咚呀」一声,宫门开了。
高瘦修长的男子走出宫走,他走得极慢,腿脚看上去很是僵硬。高悬的宫灯之下,映衬着他玉一样的俊美容颜。
他的眸似琉璃美玉,望了过来。
她的心顿时鲜活,掀着帘子自己下了马车朝那人跑去。风吹起她的发,捲起她的衣袂。她感觉脸上一片冰凉凉,很快尝到咸咸的滋味。
「阿慎!」
第37章 心疼
叶訇的看到了向自己跑过来的少女, 黑天黑地间仿佛只有这一抹粉色的身影。在无数个望不到边的黑寂中他曾茫然四顾,期盼前方有灯火。
这一抹粉色如星如月,照亮整个黑夜。
他加快几步, 然后克制站住。
叶开和梅青晔一起跑过来,扶住他。
梅青晔眼中不掩担心, 「王爷,你还好吗?」
「还能受得住。」叶訇说着, 目光不离心中的那抹明月光。
「先上马车, 吃点东西。」
梅青晓说着, 示意兄长把他扶到梅家的马车上。这个时候,梅青晔也顾不上许多,只想着他们带了吃食和茶水,王府的下人未必能想到这些。
马车宽敞,三人同坐丝毫不显拥挤。红泥小炉中,鸡汤的香味浓郁。梅青晓亲自盛了一碗,吹了吹热气送到叶訇的面前。
叶訇双手接过,目光幽沉。
梅青晓看着他, 他本就生得白,无法判断是脸色苍白还是原本的颜色。他的眸深望不见底,只觉似两潭池水漩起暗涡,差点将人吸进去溺毙。
她眼神落在他的腿上, 跪了一天一夜,他的膝盖能受得了吗?顾不上什么礼数,更不顾上兄长还在旁边。她的手伸过去, 放在他的膝上轻轻地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