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的意思是?」
「若是所料不差,你虞家表姐将会是东宫太子妃。你虽屈居她之下,但以咱们两家的交情,你只要一心向着她,日后的荣耀不会少。」
梅青晓彻底明白过来,敢情在她离开的时候,虞夫人和祖母已经商量妥当。她身世存疑,便是做个侧妃也只能伏低做小依附虞紫薇。往后她就是对方手中的棋子,想什么用就怎么用。
虞夫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祖母怎么会同意?
「祖母,您不觉得奇怪吗?宋家人是如何知道当年的事?」
梅老夫人凌厉的眼神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她的心不知为何突然往下沉,泛起难以言喻的痛。又痛又涩,心像被人撕开一道口子,软刀子一下下地割着。
祖母的表情告诉她,不止她一人看清前因后果。
「祖母,宋家人知道也就罢了,为何一直死咬着我不放?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与其说他们是想赖上我们梅家,不如说他们是想毁了我。若无利益纠葛,谁会费心算计?」
「阿瑾,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祖母说的没错,世上确实没有不透风的墙。母亲当年有孕,除去亲近之人,谁会知道母亲怀的是双胎还是单胎?母亲突然生下双生子,旁人不会多想,亲近之人却未必不会细思?我名声毁坏,得益的人是谁?」
梅老夫人眼中厉光大盛,看向她。「那又如何?」
她迎视着,任由那痛翻江倒海般朝她袭来。祖母明明知道一切,却还要自己入东宫为妾,到底是为什么?
原来比起梅家的名声,她是可以被忽略捨弃的那一个。
「祖母,孙女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
「是。」梅老夫人说得斩钉截铁,「东宫侧妃,多少人盼不来的东西。要不是虞家愿意帮咱们,你以为以你今时今日的名声,能得一个侧妃的名分吗?我知道你不想为妾,但你以为自己还能嫁进燕国公府吗?燕世子再是看重你,恐怕也只能许你一个贵妾之位。一个国公府的妾室与太子侧妃相比,孰轻孰重?」
梅青晓面色哀伤,突然觉得一切都好荒谬,荒谬到她想笑。前世里,她到底错过了什么?为什么太多的事情她都没有看清楚。
口口声声为她好的祖母,就是这样罔顾她的意愿。她连太子妃都不想当,更何况这劳什么子侧妃。
「祖母,梅家的名声和我的性命,孰轻孰重?」
「你这是在威胁我?我告诉你,你一日是我梅家的姑娘,我就不能容你坏了梅家的体面和名声。女子在世,名声重于性命,你焉能不知?」
她怎么会不知,正是因为将这样的念头刻进骨血里,前世她才会一头撞死在梅家的气节柱下。重活一世,她已大彻大悟。
倘若能不顾名声,不顾世俗的看法,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今生她愿抛下禁锢自己的一切,她倒要看看能不能活出另一番天地来。
「祖母若嫌我丢梅家的脸,大可将我遂出梅家,我没有怨尤。」
梅老夫身子一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外孙女,怎么会执拗成这样。如此固执不顾一切,果真是珍儿的孩子。
她已经失去珍儿,万不能再让这个孩子重复她母亲的老路。
把心一横,道:「不可能,你是我梅家的孩子,生死都不能改变!」
「如果我不愿意呢?」
「此事由不得你。婚姻之事本就是长辈做主,你一个姑娘家安心待嫁便是。我看你最近心绪浮动,得好好修养身心。从今日起,你好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没什么事就别出去了。」
这是要将她软禁,直至她出嫁为止。
她心下一片凄凉,等到无人时低低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滚落。她的人生,真可笑啊。可笑前世她居然什么都没看明白,就那样稀里糊涂地撞了梅家的气节柱。
死过一回,才能将这一切看透,何其可悲。
一夜灯火阑珊,梅家上下被虞氏敲打过,谁也不敢议论外面的事情。麓京上下流言传来传去,越发显得扑朔迷离真假难辨。
梅府大门紧闭,谢绝所有人。
梅青晚乖巧地陪着阿姐,手里拿着一个花绷子在绣帕子。那日宋夫人第一次上门求娶时,虞氏就将她禁足在自己的院中,勒令府中下人不许对她透露半个字。
是以,她并不知家中前几日发生的事情。
「阿姐,母亲今日进宫,为何连你都不带?」
梅青晓脸色平静,已不见昨日的悲悽。她手上做的一件黑色男子外衣,凝思以为是给大公子做的,倒也没有多想。
静心却是知道,姑娘手里的衣服是给叶公子做的。她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始终想不明白姑娘为何会相中叶公子。
叶公子长相出众,倒是没得挑。只是那出身…说句难听的话,姑娘再不是梅家的亲姑娘,也老夫人和夫人亲手养大的,和亲生的女儿没什么分别。再加上和大公子二姑娘的情分在,就算是嫁不成世家的嫡子长孙,也不可能嫁给叶公子这样的人。
姑娘到底怎么想的?
「许是皇后娘娘有事要和母亲商议。」梅青晓轻描淡写地回着,心里却知母亲进宫为哪般。
天未亮时,虞氏和虞夫人一起进宫。
京中风言风语,自是传到宫中。虞皇后召见虞氏和虞夫人,问的当然是梅青晓的身世。事到如今,虞氏不敢隐瞒,如实全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