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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纵马

    李颜愣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都听到了什么?


    温润如君子的楼彧,居然把她的自谦当了真,还说什么“污人耳目”?


    这、这——


    不说君子了,就是普通人,也不会如此不留情面。


    “……楼、楼郎君,你、你说什么?”


    李颜担心自己听错了,极力忍着羞愤,低声问了一句。


    楼彧眉眼如画,淡定从容。


    只看这外表,这神情,依然是温煦、悲悯的君子。


    但,他再次开口,吐出的字儿,仍是带着冰碴儿:“怎么?李娘子,你不只是书画不堪入目,就连身体亦有残疾?”


    “耳朵若是有疾,就快些去诊治。”


    “楼某最不喜一句话说第二遍,没得浪费时间,关键是,你配让我浪费唇舌吗?”


    楼彧的话,又毒又刻薄,丝毫没有顾及对方是个面皮儿薄、需要呵护的女子。


    在他看来,“旁人”就是旁人,没有性别、身份、年龄等等的区别。


    王棉:……


    以前还总觉得楼彧对她不够和善,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啊。


    楼彧却一口一个贱丫头、丑丫头的叫她。


    直到此刻,王棉才意识到,楼彧对她还是留了情分的。


    啧啧,万万没想到啊,楼彧竟能如此刻薄的对待爱慕他的女子。


    小变态就是小变态,即便带着温润如玉、完美谪仙的假面,也掩盖不住他的恶劣、疯批。


    “楼彧你、你怎能如此无礼?”


    李颜从未想到,楼彧竟然会这般羞辱于她。


    不留情面,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说实话就是无礼?不堪入目,不是你自己说的?”


    楼彧此刻的模样,颇有割裂感:


    他笑得如春风拂面,说出的话却犀利、冷酷。


    李颜被怼得哑口无言。


    她很想说一句,我那是自谦!


    懂不懂什么叫谦辞?


    懂不懂社交礼仪?


    李颜恨恨的看向楼彧,再也没有了少女的爱慕与绮念。


    她忽然发现,楼彧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他表里不一,内心恶劣。


    他、他就是个混蛋。


    王姮看得都有些不忍心了。


    呃,李颜也没做什么。


    她就是想找机会与阿兄攀上关系。


    “可惜,李二娘,你找上的人,是个自我、狂傲的人。”


    “小时候任性顽劣,长大后……他也是更懂得伪装。”


    楼彧是真的本性难移。


    他现在最大的宽容,大概就是不会主动去欺负人。


    可若是有人找上来,只要让这位祖宗感受到了不舒服,他就会无所顾忌的进行攻击。


    “李娘子,东西我收下了,你请回吧!”


    王姮不是圣母,更不会拆楼彧的台。


    她开口这么说,主要还是担心,李颜羞愤之下若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还是会影响到阿兄。


    本不是什么大事,李颜也没有言语冒犯,很不必闹得不可收场。


    王姮这一说话,便打破了有些凝滞的气氛。


    她给了李颜台阶。


    李颜却愈发羞恼:王九是个什么意思?看了我的笑话还不满足,故意在我面前彰显她的尊贵,以及对楼彧的重要性?


    同样是小女郎,她李颜被楼彧各种嫌弃、羞辱,王九就能让楼彧真心以待、言听计从。


    在王姮开口的这一刻,李颜就把对楼彧的怨恨,瞬间转移到了王姮头上。


    尤其是,王姮一开口,楼彧还真就不再刻薄的攻击她。


    当然,楼彧也没有开口,他直接无视了李颜的存在。


    李颜更加愤恨:王九,你是不是很得意?


    “……臣女告退!”


    李颜还算克制,羞愤之下,也没有忘了礼数。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王姮挑眉,哦豁,这位“京城并列第一才女”似乎对她生出了怨怼。


    那浓浓的恶意,本就敏锐的王姮,想忽略都难。


    不过,王姮却没有在意。


    不是她目中无人,而是事实就是,以李颜的身份、年龄等,就算怨她、恨她,也奈何她不得。


    萍水相逢的路人,进京后,兴许都不会有交集,王姮又何必在意?


    且,就李颜这种拎不清的人,未必等到王姮出手,她自己就把自己给“作”死了呢。


    李颜极力保持镇定,脚步却还是有些虚浮。


    楼彧却没有看她,听到略显凌乱的脚步声远去,楼彧便笑着对王姮说道:“瓜子好吃吗?”


    戏,好看吗?


    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有恶心的丑八怪觊觎她的阿兄,她不说帮忙,居然还跟王棉那臭丫头一起嗑瓜子、看戏!


    王姮露出招牌式的甜美笑容,不过,胖胖的时候,她的笑容更多的是可爱。


    瘦下来之后,同样的笑,则是美得超凡脱俗,美得动人心魄。


    楼彧的心,又被狠狠的撩拨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发紧,面皮儿有些发热。


    王姮却还是一副乖巧甜糯:“好吃!”


    一边说着,王姮还一边捻起一枚瓜子仁儿,直接送到了楼彧的嘴边:“阿兄,你也吃!”


    楼彧习惯性的张开嘴,舌头轻轻一卷,略带焦糖香味儿的瓜子仁就被他吃了下去。


    这个时候,楼彧的大脑也终于反应过来——


    舌尖刚刚触碰到的,是阿姮白皙柔嫩的指尖。


    他、他舔到了她的手指。


    纤纤玉手,如玉琢,如春葱,那么嫩,那么软。


    轰!


    楼彧的耳根红了,眼尾也有些发红。


    “阿兄,好吃吧!这是阿棉亲手炒的,只有一小包!”


    王姮没有发现楼彧的异常,继续甜糯糯的说道。


    “……好吃!”


    楼彧果然成熟了,短暂的失态过后,很快就恢复过来。


    他深深的看向王姮,一语双关的说道。


    王?没开窍?姮,自是没有听出楼彧话语里的暗示与占有欲。


    还是活了两辈子、看了无数爱情小说的王棉,禁不住面红耳赤:啊啊啊,小变态也太欲了吧。


    王棉也终于确定,小变态是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九娘。


    在他的世界里,大概也只有九娘是女子,其他人都只是没有性别之分的蝼蚁!


    ……


    卢国夫人送来的吃食,王姮、楼彧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两口,然后就分给了身边的人。


    吃完饭,奴婢们烧好了水。


    她们支了个临时帐篷,又用屏风等围好。


    王姮、王棉、郑十三等小女郎们,先后洗漱,然后回到马车安寝。


    楼彧再与王姮“兄妹情深”,也不能与她“同寝”。


    找来一辆空的马车,就停放在王姮马车的一侧,楼彧洗漱过后,便钻进了车厢。


    临时营地的篝火,还在哔哔啵啵的燃烧着。


    宽敞的马车,放下了木板,就是一张床榻。


    王姮等三个小女郎,年纪不大,身材也都是纤细的。


    三人一起睡在床榻上,丝毫都不拥挤。


    王姮睡在中间,王棉、郑十三一左一右的睡在两侧。


    三个女孩子睡相都很好,没有人乱动,也没有人起夜。


    马车的车厢里都包裹了棉花,车厢底部还有炭盆。


    是以,哪怕是在春天的野外,夜里气温低,马车里依然冷暖适宜。


    两个小隔间里,轮值守夜的小丫鬟,亦能安稳的小憩。


    夜,愈发深了,篝火慢慢熄灭,四周十分安静。


    整个营地,除了值守的兵卒,绝大多数人,都进入到了梦乡。


    ……


    王姮等三小只,一夜好眠。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来,照在了早已熄灭的火堆上。


    不远处的村落,公鸡跳上院墙,喔喔的打鸣。


    静谧的营地,也仿佛被唤醒。


    兵卒们纷纷爬出帐篷,或是洗漱,或是忙着生活,或是收拾帐篷。


    王姮缓缓睁开眼睛,王棉和郑十三则早已起床。


    白芷像往常一样,听到王姮醒来的声音,便赶忙端来一碗温热的蜂糖水。


    王姮小口小口的喝着,一双灵动的荔枝眼,扫了眼车厢。


    嗯,偌大的车厢里,只剩下了她和几个丫鬟。


    白芷看到王姮的小动作,便赶忙说道:“一大早,王郡君和十三娘就相继起床了。”


    她们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唯恐吵醒了王姮。


    “王郡君去巡视营地,并询问她家的长辈、族人们。”


    “十三娘则去跟庖厨一起,拟定、准备今日的饭菜。”


    王姮喝完蜂糖水,又问了句:“阿兄呢?”


    “楼郎君也一早就起来了,他巡视了营地,还去了趟驿站——”


    白芷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


    王姮抬眼,“怎么?卢国夫人那儿可是有什么事儿?”


    这老妪,难道又起幺蛾子了?


    王姮倒没有猜测是李颜,这位可是气质型的美人儿,堂堂才女,清高孤傲,已经被当面羞辱了一次,断不会再跑到楼彧面前“自取其辱”。


    至于卢国夫人身边的另一个小女郎独孤薇,王姮只见了一面,却也大概预估到对方的秉性:虽然骄纵、任性,却直来直去。


    且,她看向楼彧的时候,眼底是没有李颜的“爱慕”。


    不是说楼彧魅力不够,独孤薇不喜欢他。


    独孤薇应该也是喜欢的,但这种习惯,更多的是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


    是一种本能的好感,并没有掺杂太多的私欲与功利。


    又有李颜的数次主动,对于独孤薇来说,看李颜笑话,远远高于对于美男子的喜欢。


    独孤薇即便要闹,估计也是对上李颜,而不会惊动楼彧。


    所以,王姮还是倾向于是卢国夫人又作妖了。


    白芷眼底闪过一抹佩服,不愧是我家九娘啊,就是这么的敏锐、聪慧。


    她低声回禀道:“好叫九娘知道,今日一早,天刚亮,驿站就忙碌起来。”


    “楼郎君担心驿站有变,便亲自过去查看,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卢国夫人要急着赶路!”


    卯初(5:00),天刚破晓,卢国夫人便吆喝着要启程。


    这对于一个养尊处优,即便出门在外,要绝不会委屈自己的贵妇人来说,绝对是比较罕见的。


    被折腾起来的驿丞、驿卒,心底连连骂娘,却又不得不恭敬的起来伺候。


    是以,整个驿站都被折腾得有些喧闹。


    楼彧听到动静,赶来后,见到繁忙的景象,便来到卢国夫人面前,温和的表示:“夫人,可否需要帮忙?”


    楼彧不只是嘴上说说,他真的派来了一队人马,并拉来半车厢的米面肉菜等物资。


    不但出了人,还送了“仪呈”,楼彧周到又恭敬。


    他礼仪周全,更是给足了卢国夫人这位国夫人的面子。


    卢国夫人十分欢喜,不住口的称赞:果然长大了,行事周全、恭谨谦和,真君子也。


    李颜守在卢国夫人的身边,听到外大母如此盛赞楼彧,脸色便有些阴郁。


    君子?


    呸!


    伪君子吧。


    还恭谨谦和?他分明就是毒蛇心黑!


    偏偏,这些真话,她即便说出来,也没人信。


    兴许还会有人反过来怀疑她——


    “哼!丑人多作怪!”


    独孤薇坐在李颜对面,正好将她所有的微表情都收在眼底。


    独孤薇不知道李颜与楼彧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李颜一定没能讨到便宜。


    想想也是,楼彧是什么人?


    十五岁就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国公爵位的少年俊彦。


    万里无一的人才啊,出身高贵,文武兼备。


    他的眼睛何其毒辣?


    就李颜那点儿小算计,也就哄骗一下本就对她偏爱(愧疚?)的老祖母,如何能瞒得过楼彧?


    兴许啊,只一个照面,楼郎君就识破了李颜,并给了一定的教训。


    李颜就是吃了亏,才不敢再纠缠楼彧!


    活该!


    无父无母无家族,人长得也一般,却还敢肖想堂堂齐国公?


    独孤薇对楼彧,原本只是那种对美男子的本能好感。


    但,因着李颜,独孤薇愈发喜欢楼彧——能够让李颜吃瘪的人,那就是自己的朋友!


    只可惜,独孤家与楼家虽是姻亲,但与楼彧却关系尴尬。


    等回到京城后,他们大概不会再有太多的交集!


    默默的叹了口气,独孤薇便将驿站的这个小插曲丢到了一边。


    回京!


    京城里,有她的父母、兄妹,还有李颜这个宿敌,以及未来的亲事……


    卢国夫人提前离开,王姮甚至都没有机会给这位长辈送行。


    王姮:……倒也没有那么的失望。


    送走了这位不愿与她同行的“长辈”,王姮的大部队继续赶路。


    接下来的路程,就十分的顺利。


    没有忽然冒出来的劫匪,也没有偶遇的“亲戚”,大部队如此行进了一个月,终于在四月初,抵达了京城。


    巍峨的城楼,就在眼前,王姮莫名有种兴奋。


    只是,还不等王姮与楼彧做好进城的准备,官道上,便有一队人马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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