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你刚满十四。”司空缈算了算。


    “我以为那时候……你挺瞧不起我的……”她埋下了头。


    陆容没说话，紧了紧握住她的手，有点心虚。


    他其实，是挺瞧不起她的。


    他私底下都觉得她是小跟屁虫、小拖油瓶，她笨得厉害，常常挑战他的下限，还拖他的后腿。


    可那一年，他决心从陆家出来创业，原本打算孑然一身地走——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小拖油瓶已经拿到了斯坦福的offer。


    就算不知道，他也不打算司空缈走。


    他提了个箱子出门，在旁人看来，就像是去旅游一般。


    小拖油瓶就在楼梯尽头看着他，那时候，他在她心目中就已经有很深的积威了。她只是看着他，没有他的允许，她也不敢贸贸然过来。


    他一回头，就看到小姑娘，穿着灰色的裙子，很娴静地站在楼梯尽头。


    她的一只手，很忐忑地扶着楼梯，很想来询问他，又不敢来。


    他望着她，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他这次走了，他就很难再看到她了。


    这一个想法驱使着他走上楼去，询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小跟屁虫一开始很惊讶，可是很快，她就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


    ………………


    电梯停到了平层，两人走了出来。


    车就停在楼下，走两步路就到了。


    陆容动了动嘴唇，“你还记不记得，我俩才出来创业那会儿。”


    司空缈何尝不记得，那时候，她才出校园，犹如一张白纸。


    拖团队后腿，拖得严重，后来才——


    “你那时候，真是个辣鸡。”陆容充满回忆地说道。


    司空缈：“……”


    没得聊了。


    是的，陆容比起她来，从小耳濡目染商场规则。他的到来，对于初级对手来说，犹如降维打击。


    一入传媒行业，过关斩将。


    陆容太强大了，衬托得司空缈犹如一只小弱鸡。


    这只小弱鸡，敏感又羞涩。


    为了证明自己，她第一次独自拉了一笔投资。在饭桌上，投资商非要灌司空缈喝酒，司空缈被连灌了快一瓶白酒，最后实在忍不了，躲进厕所里大吐特吐。


    吐完蹲在厕所旁，整个人恍恍惚惚地掉眼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面前出现一双长腿、一根手杖。


    手杖戳了戳她，“大英雄，你在哭个鸡啊？”


    英俊潇洒的少年，一说话就破功了。


    “你别嘲……嘲笑……我了……”小弱鸡瑟瑟发抖，小鼻子抽抽搭搭的。她只是想不给陆容添麻烦，想帮助他，才自作主张拉这一笔投资。


    包括这一次来陪酒，也是背着陆容来的。


    可没想到，被少年在厕所前抓包。


    “来，起来。”少年没有再嘲讽她的自作主张，而是将大掌递到她面前，


    “起来。”


    转眼，少年将她带到了酒桌上。


    那群大腹便便的投资商都喝醉了，这群人心思歪斜，又见司空缈年纪小、姿色好，故意诱她、哄骗她。


    见她回来了，醉眼朦胧地走过去，要搂她的肩膀。


    “司空小姐，再来喝一杯，不然就是不给我胡伟面子。”中年人好面子这一套，酒桌上的面子尤其重要。


    “这杯酒，接了。”陆容在司空缈身后吩咐道。


    司空缈手心冒汗地接了酒，身后，带着雨水的冰冷身体靠了过来。


    不同于大腹便便中年男人的酒味，那是属于少年清冽的味道。


    他从后面抱住了她，顺着她的手，握住了酒杯。


    他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说，“你把这杯酒，就这么倒下去——”


    边说着，边执着她的手，将那整整一杯酒，在她目瞪口呆地注视下，直直往中年人头上倒下。


    水流从中年人头顶，分成了两股，犹如小溪流一般，砸成了漂亮的水花。


    四周爆发出中年人的怒吼，“闹事的？”


    “生意不做啦？！！”


    “嗯，不做了。”少年清清冷冷道。


    拉着司空缈的手，装完逼就快步往外走。


    司空缈跌跌撞撞跟上，少年在前面不满地嘀咕，“走快点，今天没带保镖。”


    “哦哦，好！”司空缈嘴角带着些微的，小小的，希望般的笑容。


    随着他往大雨中走。


    “这单子拉不到了。”司空缈砸了砸嘴巴。


    “我知道。”


    “这单子……还会得罪人。”司空缈垂下了小脑袋。


    “我知道。”


    “那……为什么啊……”司空缈又是难受又是愧疚，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要替她出气啊。


    少年没有回头，“你是陆家人，你要有你的骄傲，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陆家人。”


    司空缈不知道的是，装逼一时爽，过后火葬场。


    陆容事后，挨家挨户给人家赔礼道歉。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要让司空缈知晓，出陆家是他要出的，人是他要带的，离开了陆家的庇护，他不想让她跟着他受一丁点委屈。


    “我后来就没那么辣鸡了。”司空缈回忆起这件事，脸色臭臭的，“你看我后来，不是很强的吗？”


    “强。”陆容点了点头。


    “那你——”司空缈抬起头，见他靠了过来，正对着她。


    “我只是想告诉你，弱也好，强也罢；少年也好，青年也好，都是你。”


    “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喜欢你，从你到我家那一年开始。”青年的声音沉沉的，好听得很。


    司空缈四肢僵硬，耳朵轰轰，那些话语犹如黄钟大吕，阵阵敲击。


    她明明听清了，又难以拆解其中的意思。


    心头一股奔涌的感情，激射而出，涌向四肢百骸。


    她有些站立不稳。


    庆幸，男人拥抱住了她。


    满天冷月星辰，他在风中拥抱住了她，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自己高大的身躯，覆盖住了她。


    想象中的亲吻与更深入的动作并没有到来。


    他能给她的，只有一个温暖的拥抱，和一颗炽热的心。


    过了好久，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走了。”


    “好。”她回答。


    “马上回屋里去，外面冷。”他又说道。


    “好。”


    ……………………


    ………………


    迈巴赫缓缓驶去，车上陆容摘了手套，仰头靠在后座沙发上。


    现在的他，害怕去靠近她，害怕做更深入的动作，害怕自己的行为不受自己控制，害怕——


    伤害了她。


    谁都没有他更清楚，这个世界的构造，他试过无数种方法逃离，逃离这个世界，逃离既定的轨道……


    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都是噩梦一般的开局，噩梦一般的结尾。


    除了——


    这个世界。


    妙妙意外觉醒，有了自我意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