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早是人神黄泉的学生……甚至还被视为亲传弟子？


    那岂不是说麻早居然还是命浊的师妹？


    我和小碗面面相觑，不可思议的感情在自己心里弥漫开来。


    回想起来过去在人道司总据点遗址的历史回溯场景里面第一次见到黄泉，虽然可以听出来他对于麻早的说话态度很是熟悉，还说什么“念在过去的人情”，却没想到麻早过去居然还是他身边的得力干将。


    “我记得麻早并不是赐福修士。”我说，“也就是说，福音院的修士，不一定都是赐福修士吗？”


    “福音院的修士可以大体分成赐福系和非赐福系，其中前者占据大多数。”七号说，“首先，福音院会从外部的生存者里筛选出具有资质的个体，并将其吸纳到自己的内部。对于其中的高资质者，会为其提供完整、丰富、长期的系统性修士教育，使其茁壮成长。这样的种子选手未来会成为福音院的干部和高层，麻早就是属于这个类型。


    “而对于在其中占据大多数的资质平平者，福音院会尝试将其转化为赐福修士。这条路线的好处在于速成，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得到强大的力量；坏处则在于失败者会沦为业魔，并且今后想要继续成长也会变得很困难，没什么奇遇的话无法就再取得突破……实不相瞒，我就是这个类型。


    “外界游荡的生存者们无法得到系统性的修士教育，想要成为修士的话就只能拼运气九死一生成为赐福修士，并且他们能够接触到的福音院修士几乎也都是赐福修士。自然而然地，他们就会以为福音院的修士全部是赐福修士。”


    我顺势提出了问题：“麻早有着吸引怪异的灾厄体质，会把无数的灾难吸引到福音院，在这个像是末日时代一样的死后世界更是严重……而福音院即使如此也愿意将其栽培起来吗？”


    “她就是有着即使身负这般重大缺陷，也无法被掩盖的绝世才能。”七号怀念地说，“不过在早期，在她还没有完全展露出自己天才光辉的时期，确实有过大量针对她的质疑声音。无论是她的朋友还是队友都死在了她招引的灾厄之下，而她本人每次都能够从中生还。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被怀疑是喜欢在暗地里谋杀自己朋友和队友的变态杀人狂。


    “不过黄泉反而对于麻早的扫把星体质产生了奇妙的重视。或许是因为黄泉有着学者的一面吧，他很可能是从这种匪夷所思的现象之中觉察到了某种惊世骇俗的秘密，并且产生了强烈的研究兴趣。


    “在得到黄泉提供的教育资源之后，麻早迅速地成长了起来。扫把星体质为她带来的种种灾厄很可能也成为了磨砺她的材料。就像是某些王道冒险故事的主人公一样，在我这边的时间感官里面，仅仅经过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摇身一变，成为了福音院的半神。


    “如果事情按照所有人的期待顺利发展下去，说不定福音院日后会再出现一座‘麻早福音院’。当然……前提是麻早能够成为人神，而人神可不是那么好成就的。尽管当时有那么多人以为她有机会成为第四人神，可人神乃是不可能之可能。那已经超出了有才无才的领域。纵使如此，她在当时备受瞩目依旧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因此谁都没想到，她居然会叛出福音院。”


    小碗念道：“——是因为福音院的人类灭绝计划吗？”


    “从她后续的行动来分析，只可能是这个原因。”七号说，“据我所知，她一开始并没有反对这个计划……或者说，她没有办法反对。在一段时间里，她甚至还是这个计划的预备阶段的执行者，在死后世界消灭过为数不少的生存者。


    “对于忘记自己一切过往、举目无亲的她来说，福音院就是收留自己的家，黄泉是逆着众人的恶评、好心栽培自己的授业恩师，而人类灭绝计划则是隐含着拯救世界和人类种族的大义名分。


    “在福音院这个全面支持人神的狂热环境之下，她就是一时间感觉心里很不对劲，也只有顺从环境的声音。甚至于，这个计划本身也是她的授业恩师黄泉起草立案、并向福音院主阎摩提交的。


    “她毕竟也有着心地善良的一面，肯定也是提出过不少反对意见，可像是她那样嘴笨又容易被忽悠、稍微打打感情牌就会变得哑口无言的小孩，又怎么可能是黄泉那种邪恶老油条的对手？


    “到头来居然还被人忽悠去干脏活，难道她是真的信了那套‘自己干还能找机会手下留情，别人干就只会搞得更加惨绝人寰’的扯淡言论？真是荒唐了……”


    说到后面，七号的语气变得有些讽刺、有些熟稔。原本她是以一种疏远客观的态度在讲述麻早，这会儿像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了熟人朋友的态度。


    紧接着，她才像是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过于熟稔，在我和小碗的目光之下咳嗽了两声。


    原来这就是“福音的魔女”这个头衔的由来。


    过去第一次听到这个头衔的时候我还觉得非常黑暗帅气，还以为过去的麻早是什么深沉神秘的反派，说不定与现在的麻早是截然不同的角色，但是这么听过来，这不完全就是现在那个傻乎乎的麻早吗？


    如果说记忆才是区分人格的最重要元素，那么过去的麻早和现在的麻早大概的确是两个不同的人格。然而，我依旧对于七号描述的那个“过去的麻早”产生了亲切的印象。


    七号停顿了一小会儿，接着说了下去：“总而言之……之后她可能是压力积攒到了极限程度，终于忍无可忍了，也有可能是终于开窍了、想通了，便对福音院做出了公开的反叛行动。后来她还在外界反过来袭击了其他的执行者，并且纠集起来一批受害的生存者，想要建立起来反抗福音院屠杀行动的正道势力……


    “不过那个小势力没过多久就分崩离析了。理由很容易就可以想见——和麻早待在一起，那些弱小的、大部分连修士都不是的生存者，很快就会死在扫把星之力吸引来的各路怪异之下；而要是没有麻早，他们又完全无法面对福音院的倾轧。


    “经历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矛盾，最后麻早落了个众叛亲离的结局，她就此下落不明了。”


    真是个潦草的坏结局，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以我对于麻早的了解，她要是能够把自建势力做得有声有色才是咄咄怪事。


    我也明白了过去的黄泉在历史回溯场景里面对于麻早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就算是在反对福音院的人类灭绝计划，麻早肯定也是想要阻止末日的；然而在黄泉的视角看来，她的做法无疑是南辕北辙。


    在那之后的麻早，想必是满心沮丧，并且为了防止自己把厄运传染到其他生存者身上，她肯定会维持孤身一人的状态。在“末日时代”孤身一人有多么危险，这已经重复了很多遍。再加上她那种悲痛欲绝的精神状态多半也会加剧狂气的侵染，使得她快速失去自我。


    在这种情况下都还没有成为业魔，大概是多亏了她的回归之力。饶是如此，她还是失去了太多太多的记忆，最后连自己是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都无法回忆起来，沦为了徘徊在死后世界的“孤魂野鬼”。


    然后，在一次意外之下，这个十三岁的女孩，遇到了另外一个比起自己更加年幼的女孩。


    两个孩子相依为伴，直到又一次意外，灾之大魔将她们拆散。


    之后便是麻早来到现代世界，与我相遇的事情。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