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震慑群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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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宁趴在地上,脸已经深深埋在湿泥里,身躯抖得厉害,却一动也不敢动。

    从小被太监收养,哪怕在权贵达官多如牛毛的京师城里,钱宁亦活得游刃有余,自小连京师都很少出去过,太监养父去世,他直接承袭恩荫当了锦衣卫百户,他的一生可谓顺风顺水,无风无浪,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在敌占区仓惶逃命,而且被无数刀剑架在自己的身上,生死悬于一线。

    呼哧的喘息将地上的泥水吹拂出圈圈浑浊的涟漪,钱宁仍趴在地上,惶恐地闭着眼,等待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是一刀劈落,还是五花大绑。

    “他娘的,跟狗一样窜了一天一夜,总算逮到你了,说!你是何人?是不是狗皇帝派出来的斥候或奸细?”

    问话的声音也喘得厉害,钱宁逃了一整天,反军也在后面追了一整天,大家都不轻松。

    “各位军爷,饶命……小人,小人只是九江城外庄子里的佃户……”钱宁颤声回答。

    反军根本懒得审,几只手伸过来将钱宁浑身上下搜了个遍,搜身的经验非常老道,连里衣夹缝,亵裤,足袜和鞋底都没放过。

    钱宁绝望地闭上了眼。

    一块木制的牙牌被反军搜了出来,钱宁和众手下乔装出城,唯一保留的便是这块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牌子,本来遇险时应该果断扔掉,然而钱宁只顾仓惶逃命。根本没想到这块牌子上面去,直到被拿住才情知不妙。

    反军里面显然有认得字的,一看牙牌两眼大亮,哈哈笑道:“可逮了只肥羊,京师锦衣卫百户,呸!说什么九江佃户,佃户会佩这块牌子吗?佃户穿得起丝绸里衣吗?嗬,还有四十两银子,当咱们是傻子糊弄呢?”

    钱宁脸色惨白,带着哭腔大声道:“我招了。各位军爷。我招了……”

    “这小子看面相不是老实人,先揍了再说。”

    一通拳脚如狂风暴雨般倾泄在钱宁身上,钱宁双手护着头,像只被屠宰的死狗一样蜷缩在泥水里。嘴里发出嗷嗷的惨叫。惨叫声最后渐渐变得虚弱。

    …………

    …………

    九江城内经历过朱宸濠反军的洗劫……其实也没有洗劫到什么。王守仁撤出城时该带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也一把火烧了,留给朱宸濠的基本只有一座空荡荡的城池。

    如果反军将士们保持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只重过程不重结果的话,九江城算是被他们洗劫了吧,至少反军将士们也辛苦搜寻了一番。

    一番洗劫过后,朱宸濠决定拔营继续向北,兵锋直指安庆。

    他采纳了李士实的建议,目前自己已陷入了劣势,只有出其不意刺死朱厚照,他才有一线希望问鼎天下。

    六万步军,四万水军,一齐向安庆开拔而去,以凌十一为步军统帅,朱宸濠则亲自统领水军。

    一明一暗,双管齐下,朱宸濠为自己的野心做着最后一搏。

    步军统帅凌十一原本只是活跃在江西地面上的一个山贼,凌十一干山贼这份职业还是很有前途的,仗着自己精湛剽悍的武力和不怕苦不怕死的拼搏精神,他很快在江西地面上闯出赫赫声名,人见人怕,鬼见鬼愁。恰好正碰上朱宸濠招兵买马,宁王爷是个不怎么讲究的人,他招兵买马从来不管对方是善是恶,也不管对他忠不忠心,他固执的认为“忠心”这东西可以花银子买来的,于是向凌十一抛出了橄榄枝。

    凌十一寻思着山贼这个行当里他大抵已是无敌的存在,实在已找不到什么刺激和成就感了,于是痛快答应了朱宸濠的邀请,入了他的麾下,正所谓拉风的人生不需要解释,江西有名的山贼大盗凌十一摇身一变,成为了宁王麾下一员大将,打算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为子孙搏一个公侯万代的未来。

    从山贼到将军,凌十一的事迹足够能写出一本青春励志传记了,如果他干的事业不是造反的话。

    六万步军出九江,两日路程便快接近江西边界,出了江西边界便是南直隶了,那里,有二十万朝廷大军在等着他。

    凌十一独自坐在帅帐里愁眉不展,因为他发觉第二次创业似乎并不顺利,王爷尽管没明说,可大家都看得出,眼下己方已落于劣势。

    帐外传来吵嚷声,凌十一皱眉,正待呵斥,却见亲兵掀帘而入。

    “将军,有人在营外杀了咱们的弟兄。”

    凌十一环眼一瞪:“混帐!谁杀了咱们弟兄剁了他便是,这点小事用得着跟老子禀报吗?”

    “将军,杀咱们弟兄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就剁不得……慢着,他娘的,什么女人能杀咱们弟兄?”

    “一个绝色绰约的女人。”

    凌十一两眼圆睁,目光顿时露出淫邪之色。

    山贼就是山贼,就算当了将军,仍脱不了山贼本色,活着只为了酒色财气,非常三俗。

    “这个女人为何杀我弟兄?”凌十一终于问出一个很有营养的问题。

    亲兵讷讷:“不知。”

    “人可拿住了?”

    “拿住了,在帅帐外等待将军处置。”

    凌十一眼中淫邪之色愈盛:“把她带进来!”

    片刻之后,一名穿着淡紫绸裙的绝色女子施施然走进了帅帐,身后一群手执刀剑的反军亦步亦趋,反军将士人人怒形于色,却无一人敢接近女子方圆两尺之内,看上去反倒有些敢怒而不敢言的意味,一群人就这样以一种怪异的氛围进入了帅帐,怎么看都不像是反军将士将她“带”进帅帐。反倒像是这个女子闲庭信步般领着反军们走进来的。

    凌十一第一眼见到女子便呆住了,见她眉如黛叶,眼若秋水,腰如弱柳,亭亭站在大帐中央,却仿佛吸引了帐内所有的光辉。

    凌十一眼中的占有欲望更浓郁了,活了几十年,抢过的女人,上青楼嫖过的女人已然不计其数,然而眼前这一个。其姿色委实是他生平仅见。

    女子的神情一点也不害怕。进了帅张仿佛进了自己家门一样,左右环视一圈,抬手指了指一名军士,略带几分慵懒地道:“你。去搬张凳子来。姑娘我不习惯站着。”

    军士不服气地挑了挑眉:“你算个什么……”

    话没说完。女子眼中忽然杀机一闪,也没见她如何动作,众目睽睽之下。军士却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喉咙,浑身剧颤几下,头一歪便栽倒在地,瞬间脸色便化作一片诡异的乌紫色,显然中了某种剧毒,眼见已然气绝。

    帐内众人皆惊,望向女子的目光愈发敬畏如虎,凌十一也回过神来,心中悚然一惊。

    此女绝非善类!

    凌十一神情有些凝重了,他混迹过江湖,深知江湖奇人异士甚多,眼前这个女人必然不凡。

    “敢问姑娘高姓大名,进我大营意欲何为?”凌十一客气地抱拳问道。

    女子以袖掩嘴,嫣然一笑:“这位将军问得可笑,小女子孤身行走江湖,不小心路过贵军大营,贵军将士见色起意,竟欲将小女子强行拉入营中,现在将军却来问我意欲何为,小女子倒想问问将军,你们意欲何为?”

    凌十一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有些发绿,怨毒地朝帐中如临大敌的军士们扫了一眼,目光杀机毕露。

    一群没眼力的东西,这样的瘟神躲都来不及,居然有胆子强拉她入营,真是不知死活。

    “凌某治军不严,这里向姑娘赔罪了,凌某曾经也是江湖人,三山五岳认识的朋友不少,能否请姑娘留个名号?”

    女子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儿,模样身段儿说不出的娇媚,然而帐中众人却再也没有一丝色心,只觉得遍体生寒。

    谈笑时无声无息将人置于死地,这样的人谁不害怕?

    “小女子的名号曾经倒也风光过一时,只可惜如昨日黄花,风光过后,怕是没人记取了……”

    凌十一愈发不敢怠慢,敢自称“曾经风光”这四个字,说明人家曾经肯定混得不错,他相信这种风光绝对不止是在某个小区以骂街撒泼而闻名那么简单……

    “姑娘必然曾是风云人物,不妨说说名号,凌某一定听说过的。”

    女子风摆弱柳般拂了拂袖,语声却渐渐变得冷峻。

    “小女子姓唐,名子禾。这个名号将军可曾听过?”

    “唐……唐子禾……”凌十一咀嚼片刻,忽然脸色大变,指着唐子禾失声道:“你是唐子禾?白莲教红阳女唐子禾!霸州造反的女首领唐子禾!”

    唐子禾又笑了:“正是。”

    凌十一呆呆地看着唐子禾,半晌说不出话,神情非常震惊。

    帐内众人沉默之时,凌十一身旁一名不开眼的亲兵踏前一步,指着唐子禾义正严辞大喝:“大胆反贼,今日自投罗网……”

    话没说完,凌十一身形暴起,一记又狠又辣的鞭腿抽来,亲兵一声惨叫,划过一道凄美的抛物线,如流星般飞出去了。

    帐内众人面无表情,只是淡漠地往帐外瞟了一眼,目光非常解恨。

    这家伙显然脑子有病,咱们自己不也是反贼吗?好意思说别人,他打哪儿冒出这股子莫名其妙的正义气质?

    凌十一神情阴沉,冷冷朝身边亲兵吩咐道:“回头查查那小子,老子怀疑他是朝廷的奸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