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邵公子的夏季攻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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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BD区最热闹的地段,黑太子国际金融中心,这是一座表面盖满黑晶玻璃的摩天大厦,好似黑色的巴比伦塔。
   本市的龙头企业黑太子集团就在这栋楼里办公,这栋楼本身也是黑太子集团的产业。
   顶层大厅的长沙发上,身穿酒红色裹身小短裙、脚蹬酒红色细高跟鞋的女孩优雅地侧坐着,酒红色的眼影闪闪发亮,烈焰红唇惊心动魄。
   屠小娇小姐,21岁,之前是广告演员,去年出道演电视剧,在经纪人的助推下,已经号称“中国的苏菲·玛索”。
   她今天来到这里,是要拜见邵公子,传说中的邵公子。
   她已经在邵公子办公室门口的沙发上坐了足足半个小时,女秘书一直说邵公子有些重要的事情,还请屠小姐稍等。
   要是换作别人,屠小娇立刻就起身走人了。凭什么让她等?她是女明星,是人人争相求见的“中国的苏菲·玛索”,她所到之处大家都早早地开门迎候。
   可那是邵公子,为了等邵公子,多数新晋女明星都能抱着“把牢底坐穿”的精神,屠小娇也不例外,而且屠小娇觉得自己比她们更坚韧不拔!
   邵公子的真名叫邵一峰,黑太子集团的大少爷。
   黑太子集团是邵老爹一手打下的江山,在前一轮造富运动中,邵老爹从一介村支书迅速成长为矿业集团的董事长,个人资产在十年内增值了几百万倍。而邵公子是邵老爹的独子,板上钉钉的接班人。按照原本的人生轨迹,邵公子应该成为一个纨绔子弟,但邵老爹某年某月某日偶尔读了一本书,名叫《三代养成一个贵族》,痛心疾首,意识到自己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立志不能让儿子走自己的老路!
   要去英伦!上名校!当贵族!年仅四岁的邵公子被送往英国,从幼儿园一直到读到伊顿公学。
   就这样邵公子长成了和父亲不一样的人,他成了一个……会说英语的纨绔子弟。
   邵公子什么都能玩什么都爱玩,但最大的爱好还是投资影视。邵公子投的都是大戏,出演的女星也都迅速地升格为一线明星。
   年轻女星都想结交邵公子,邵公子在她们眼里就是一架金光闪闪的梯子,沿着那架梯子她们能爬到天上去。
   屠小娇看中的是邵公子接下来的那部大戏,她为自己锁定了女主角的位置,为此决心放手一搏,穿了最短最低胸的裙子,穿了最细最闪光的鞋,来接受邵公子的面试。
   明艳照人几乎不输于屠小娇的女秘书带着歉意的微笑来到沙发旁:“让您久等了,邵先生请您进去。”
   屠小娇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昂首挺胸地踏入邵公子的办公室,门在背后关闭了。
   这是何等奢华的一间办公室啊,弥漫着古龙水和雪茄烟的香味,全套的阿玛尼家具,墙上挂着抽象派画作,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CBD区,窗外瓢泼大雨,玻璃上沾满水珠。
   穿着蓝色马甲和花格纹西裤、油头梳得整整齐齐的小胖子靠在窗边,翻着一卷书,神色忧伤而隽永……屠小娇心说我噻,这什么路数?
   江湖传闻邵公子是个活跃的家伙,爱玩爱闹,派对小王子,酒后喜欢把头枕在女孩子大腿上,看外形他也确实是这种人,却没料到内心是这种文艺范。
   仔细听就更文艺了,邵公子在雨中念着诗呢:
   “我的心痛,困顿和麻木,毒害了感官,犹如饮过毒鸩,又似刚把鸦片吞服;一分钟的时间,字句在忘川中沉没,并不是在嫉妒你的幸运,是为着你的幸运而大感快乐……”
   屠小娇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坐下也不是,打招呼也不是,邵公子完全沉浸在诗歌中,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邵公子喝杯水漱漱口,接着念:“你,林间轻翅的精灵,在山毛榉绿影下的情结中,放开了歌喉,歌唱夏季……”
   邵公子挠挠头,换个姿势继续念:“哎,一口酒!那冷藏在地下多年的甘醇,味如花神、绿土、舞蹈、恋歌和灼热的欢乐……”
   邵公子念累了,躺在沙发上念:“我要一饮以不见尘世,与你循入森林幽暗的深处……”
   可怜的屠小娇小姐在那里站了足足十五分钟听邵公子念诗,鞋跟那么细那么高,她脚都麻了。
   邵公子稍微停顿的时候,屠小娇终于决定抓住机会主动出击,她娇媚地干笑几声:“邵公子学诗歌呢?念得真好听。”
   “哦,屠小姐吧?你自己随便找地方坐,冰箱里有饮料酒柜里有酒,你自己弄点喝的。”邵公子头也不抬,“优美吧?好听吧?济慈的《夜莺颂》,很有逼格的一首诗!”
   屠小娇没辙,只得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烈性酒,小口小口地喝着,继续听邵公子念诗。
   这是女明星屠小娇人生中最崩溃的一个下午,她怀着为艺术或者星途自献的心来到这里,拜会一架闪着金光的梯子……听梯子念济慈的诗。
   “那邵公子您忙我先走了。”屠小娇心说这意思是我该告辞了吧?这意思是说我这姿色甚至不值得他看一眼吧?这就是一种带着嘲讽的拒绝吧?
   邵公子终于抬起头看了屠小娇一眼:“不忙啊,就是我师姐回来了,我得补习补习文化,师姐总说我回国之后说话像个挖煤的土豪……去吧!去吧!我要飞向你!不用酒神的车辗和他的随从!乘着诗歌无形的翅膀!”
   读完了这首诗的最后一句邵公子终于消停了,认认真真地打量屠小娇浑身上下,目光在那双裹着黑丝袜的长腿上流连了好一会儿,眼睛闪闪发亮,屠小娇这才恢复了一点自信,世界这才正常啊,邵公子果然是个好色之人。
   这时候邵公子满意地点点头:“这一身要是师姐穿比你穿好看!”
   屠小娇终于明白了,惨痛地明白了,不是她不够美,也不是邵公子爱诗歌,而是她来的不是时候,她拜见邵公子的时候,邵公子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个女孩回来了。
   那是何等强大的敌手!那是何等沛莫能御的魅力!屠小娇觉得自己被巨大的黑影笼罩了,呼吸都困难!
   “您师姐是什么人啊?”屠小娇强撑着问,就像武侠小说中大侠中了一掌被伤了心脉,吐着血问你这是什么掌?
   “是我女朋友啊,我给你看照片!”谈到这个话题邵公子高兴极了,放下诗集摸出钱夹打开递到屠小娇面前,那是一张合影,两个身穿英伦校服的小孩相互搭着肩膀,都是四五岁的模样,感觉是未够年龄的小古惑仔。
   “这是……你们的孩子?”屠小娇懵了。
   “什么啊!这就是我和师姐!”邵公子认真地说,“我们是幼儿园时代的男女朋友,当然要留幼儿园时代的合影!”
   屠小娇风中凌乱还得强作笑颜:“能不能见识一下师姐现在的美貌啊?”她这是死也要看敌手一眼。
   “后来的照片师姐没给过我。”邵公子挠挠头,“不然让你好好见识一下。”
   屠小娇心说别逗了兄台人家连张照片都不肯给你!你有何面目自称人家幼儿园时代的男朋友?话说世界上真有“幼儿园时代男朋友”这种东西么?
   邵公子流露出非常缅怀的神情,正要跟屠小娇讲讲自己跟师姐的往事,办公室的门被人撞开了,几个穿黑西装的年轻人带着邀功领赏的急切神情冲到邵公子面前:“老大!查出来了!陈小姐有个朋友正在住院!感觉跟陈小姐很熟的样子!”
   邵公子一丢诗集,“噌”地站了起来:“走!我们看看那家伙去!”
   一帮人大呼小叫地下楼去了,一会儿楼下传来那辆法拉利的轰鸣声,邵公子的车为首,马仔们的车在后,驶入正在降临的夜幕。
   女秘书悄无声息地进来,拍拍屠小娇的肩膀,试图安慰这个感觉自己忽然被全世界抛弃的漂亮女孩:“要是平时邵先生一定缠着你要跟你吃晚饭啦,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因为陈小姐回来了。”
   “那个陈小姐一定很漂亮吧?”屠小娇花容惨淡。
   “见过两次,是很漂亮没错,但也没这么夸张。”女秘书淡淡地说,“只不过呢,陈小姐不在的时候邵先生的智商情商怎么也相当于二十七八岁的人,陈小姐来了,他就只有五岁。”
   游戏关卡“昆古尼尔之光”,第91次Load,任务失败。
   路明非缓缓地睁开眼睛,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了。时间是晚上七点半,阴天的时候天黑得特别快。这个时间病人们都吃完了饭去活动室玩了,病房里空荡荡的只剩他独自躺着。
   吊扇缓慢地旋转,路明非的目光跟着旋转,他在回想这前一次Load失败的那一幕。
   他们的车被点燃了,车门锁死,诺诺想要把他从车窗里推出去,他懒洋洋地不想动,反正失败了就重新Load。
   但在车爆炸前的那一刻,他转回头,看见了诺诺那惶急、发狠却又悲伤的神情,心里微微一动,想要拥抱她一下,给她一些安慰。
   对于他来说,游戏失败了大不了重来一次,可对于每个游戏里的诺诺来说,失败了就是结束了,永远,绝对。不知道是他更惨,还是那些被模拟出来的诺诺惨。
   “你醒啦?睡得怎么样啊?”黑暗中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路明非惊得一哆嗦,这才发现床边坐着个小胖子,蓝色马甲、花格纹西裤,油头梳得整整齐齐,发梢末端还带风骚的小卷儿。
   “你……你是新来的?”路明非好奇地看着小胖子,心说这人哪里冒出来的?怎么没换病号服?
   要是别人这么跟邵公子说话,邵公子的小弟早就冲上来揍人了,不过此刻小弟们都被邵公子留在外面了,而这个名叫路明非的病人又是诺诺的好友,那是打不得的。
   邵公子摁下心中的不满,俯身凑近路明非耳边:“我是你陈师姐的朋友。”说着摸出那辆法拉利的钥匙摇晃几下,作为信物。
   “你是师姐派来救我的?”路明非认出了那把钥匙,欣喜莫名。
   “这么说也可以,院长跟我很熟,我会拜托他照顾照顾你。”邵公子转了转眼珠,“小路兄弟恢复得怎么样啊?”
   说着打开一罐进口的比利时啤酒,给路明非灌一口,自己也喝一口,俨然是多日不见的好兄弟。
   这是邵公子的惯用招数,以酒开路,很多怀着戒心的人都会在酒精的作用下放松警惕,所以丢下屠小娇冲出办公室的时候邵公子还没忘拎了几罐好啤酒。
   他这次来是有目的的。他和诺诺从幼儿园到小学一直都是同学,升入中学后老爹非要他上男校伊顿公学,两人自然就分开了,之后偶有邮件联系,却只见过两面。
   第一次是诺诺代表学院回国面试路明非,第二次就是这回。
   每一次邵公子都开心坏了,邵公子有个人生理想,首先要有很多很多的漂亮女友,然后就是甩掉那些漂亮女友娶师姐——说起来他比诺诺还大一岁,诺诺逼他叫自己师姐,他叫着叫着也就顺口了。
   这种心理看似有点矛盾,但是对于邵公子这种人来说是非常合理的,首先好不容易投胎一把,要有很多的女朋友享受世界的繁华,但是最终他要娶的女孩,一定是最完美的那个,完美到让他邵公子心甘情愿跪了的地步。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在各路美女面前当大爷,回家给老婆当孙子。
   总结来说邵公子找老婆的标准是能降得住他的,但那些围绕他的莺莺燕燕,哪一个不想讨好他?就算开始摆出冰山美人的态度,很快也就流露出娇嗲的一面,发微信都是“老公我想你”、“老公我爱你”、“老公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唯有当年在那个幼儿园里认识的野丫头,不仅把邵公子叉翻在地,而且踩上一只脚大喊说,“叫师姐!叫师姐我就饶了你!”
   对邵公子来说,这才是他要跪的姑娘。
   对于诺诺如今的生活,邵公子知之甚少,诺诺来找邵公子,也就是借部车用,邵公子问来问去,隐约知道诺诺有个意大利贵族男友,那是五雷轰顶,心理治疗了俩月才缓过来。
   再多问诺诺就一句话不说了,邵公子急得抓心挠肝的,心说不知那意大利男友是什么样的渣男?全世界人都知道意大利男人靠不住!
   邵公子有一阵子提起意大利就想打人,连意大利面都不吃了。
   这次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师姐如今的朋友,邵公子是来搞情报的。
   几口啤酒下去,路明非长长地出了口气,他已经在梦境中连续失败了92次,是该喝口酒喘口气了。
   分享了几罐啤酒扯了点闲篇之后,路明非和邵公子已经能算好朋友了,邵公子给路明非看了看自己幼儿园时跟诺诺的合影,路明非信了这家伙是诺诺的好友,他讲了几件和诺诺有关的小事,邵公子听得耳朵都竖了起来,恨不得摸出手机录音。
   邵公子觉得彼此之间情投意合,差不多可以说点正事了,就清了清嗓子:“师姐那个男朋友是怎么回事?我可是听说意大利男人都是帮渣男!”
   “现在不是男朋友了,是未婚夫。”路明非真心诚意地说,“不过老大并不渣,他对师姐很好的。”
   邵公子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不是渣男可就更难对付了,想拆散他俩的任务就艰巨了很多。
   “这个恺撒家里很有钱啊?开矿的?”邵公子又问,纯情这关上输了不要紧,邵公子还能跟那个意大利佬博身家,比有钱这件事邵公子是不惧任何人的。
   “有钱这个词可不够概括老大他们家。”路明非说。
   “那么有钱?”邵公子一愣。
   “进校那天我跟老大打赌,老大输了,输了我一辆布加迪威龙。”
   邵公子倒吸一口冷气,罕见地觉得人穷志短……
   “这人有意思么?我倒想认识认识。”邵公子装作随口问问。
   “老大蛮有意思的啊,什么都懂,美食美酒宫廷礼节,拉丁文希腊文,对女孩子也很温柔。”路明非说,“胸肌练得倍儿棒!帆船玩得特别好!好像滑雪还得过冬奥会的银牌!”
   他是真心觉得恺撒很棒,因为跟恺撒比起来,他再怎么都是个衰仔,即使用手工定制的西服和Burberry的风衣伪装起来,也还是老样子。
   邵公子可就不这么想了,路明非每说一个恺撒的优点,邵公子的心都在滴血,就差咆哮说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男人?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男人?
   衰仔那是说跪就跪,反正跪习惯了,邵公子风流倜傥了那么多年,谁都不跪,就算此刻心里已经跪了下去,表面上还得挺着。
   “我看不尽然吧?”邵公子强撑着说,“这些都是拿出来说的谈资,他才多大年纪,什么都会什么都玩得溜?我可不信。”
   “别的我说了不算,你搜索老大的名字看看,看看那块冬奥会银牌是不是真的。”
   邵公子立刻摸出手机搜索,搜完默默地收起手机,神色悲怆地喝着啤酒。
   路明非一看他这个状态心里明白了,说这位少爷也是对师姐有好感啊!他心里惦记着诺诺,所以对同类人的感觉特别敏锐,心说这位少爷也很不容易,从小被师姐欺负到大……啊不,从小惦记着师姐……却一头撞在老大这座喜马拉雅山上。
   邵公子却没想到这个穿着拘束衣的小子也惦记着自己的心上人,他眼里的假想敌只有那个恺撒·加图索。
   “这么好的男人,喜欢他的女孩不少吧?将来可别欺负师姐。”邵公子恨恨地说。
   眼下要是有人组织八国联军侵略意大利,邵公子绝对报名参军。
   “希望不会吧,不过喜欢老大的女孩真的好多的。”路明非说。
   “意大利人都他妈的不是东西!”邵公子又说,“他要是敢欺负师姐我就跟他玩命!”
   路明非没来由地想伸手拍拍这个小胖子的肩,不过他做不到,他双手都被皮带捆着呢。
   “如果有一天你喜欢的女孩被人欺负了你会怎么办?”邵公子问。
   长久的沉默,然后路明非说出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我会叫那个人死。”
   这话就像是小魔鬼借助他的身体说出来的,可又那么地贴切自然,恰如一位暴君如实地讲述了自己的心。
   “对!叫他死得什么都不剩!”邵公子觉得路明非这句话太对胃口了,打开一罐新的啤酒,又喂了路明非一口。
   邵公子说完了狠话又有点泄气,想想这些年自己未必不渣,并没有质疑那个恺撒·加图索的资格,要是师姐知道自己跟那些女演员的故事,高跟鞋早都踩到脸上来了吧。说真的诺诺踩他他倒不怕,就怕诺诺淡淡地说,你喜欢怎么玩是你的事,祝你玩得开心。
   比起她讨厌你,更可怕的是她根本不在乎你做过什么。